第八十章 陽光能裝起來嗎
作者:折橘果子      更新:2020-12-11 18:20      字數:6577
  文益煩躁抓了抓頭發,開口的時候一點不客氣:“呦,你還活著呢。”

  秦照照知道他的性子,不和他計較,一揚眉:“看上去你過得不錯?”

  不錯個頭,文益想起來被拖過來這荒涼地兒天天在人眼皮子底下除了琢磨解藥就是琢磨解藥的日子恨恨磨了磨牙,沒好氣:“手伸出來。”

  他不待見秦照照,覺得除了麻煩就是麻煩,總給他增加工作量,又礙於懸濟穀欠下的債不得不做。

  想到這兒文益更不爽了,斜眼看秦照照:“總有一天那神仙死你手上。”

  他話中有話,秦照照默不作聲看了他一眼,把手伸了出去。

  文益下巴上的胡渣很是顯眼,他冷哼了一聲從藥箱裏摸出塊皺巴巴的帕子搭上去,停頓了少許時間神色突然凝重。

  “幾次?”

  這話沒頭沒腦,秦照照歪著頭思索,漫不經心:“三四次?”

  她像是記不清了,眼底茫然一閃而過。

  文益不知信沒信,收回手掀起眼皮:“那你倒是能忍。”

  她和姒鬱那個狠人半斤八兩。

  “十天之內沒辦法解蠱,先喝藥,第七天的時候會疼,忍過去就行。”

  聽見疼這字秦照照就眉心一跳,她多嘴問了一句:“多疼?”

  文益不耐煩:“沒你蠱毒發作時候疼。”

  秦照照不說話了,幽幽:“別多嘴。”

  文益:“多嘴個屁,老子最不喜歡多管閑事。”

  這話一說完他本來都準備走了,又腳步一停回頭,不虞:“沒事讓那神仙多睡覺。”

  秦照照沒多想,隨口:“他不睡怎麽辦?”

  文益想都沒想果決:“纏著,纏到睡了為止。”

  到時候姒祖宗出了事懸濟穀上下都得把他吊起來打,他一點不想那樣。

  該使的藥使的差不多了,他不是神,做什麽都有用。

  秦照照一愣,意識到事情嚴重性,旁敲側擊:“他身體出問題了?”

  文益還記著剛才自己說的話呢:“老子不管閑事。”話雖這麽說他麵上表情已經很清楚了:差不多。

  秦照照揉了揉自己臉,幹巴巴:“知道。”

  這事兒有點棘手。

  人要是睡不著覺隻能自己調節,白了是心病,別的不頂用。

  瞧著姒鬱身上比以往濃了不少的沉香味,估計能用的法子用了個七七八八,他事兒又一大堆,根本不可能放太多心思在這上邊。

  秦照照深深歎了一口氣。

  “歎什麽氣,人還沒死。”文益轉身,右手扒著破舊帶子把肩上藥箱往上提溜了一下:“老子家裏死人的時候都沒這麽愁眉苦臉。”

  秦照照:“……”

  這算是安慰吧,是吧?

  姒鬱在門口,看見文益出來稍稍一頓,裘五很有眼色地退下去了。

  “怎麽樣?”姒鬱側頭,已經換了身玄衣,麵上是冰涼的麵具,和他那張臉嚴絲合縫,隻露出一線淡色薄唇。

  時間太急,瞳仁仍然是淺色。

  文益:“死不了。”

  別的他真一句話沒說。

  姒鬱指尖抵住太陽穴,頭疼欲裂:“好好說話。”

  文益一眼看出來他頭疼,涼颼颼:“又做夢?”

  這人做噩夢也跟普通人不一樣,別人都換著換著來,十多年這人就做一個夢,做完夢就忍不住想殺人。

  在歸禪寺待了這麽些年吃齋念佛除了沾了一身味兒一點用沒有,還不如去懸濟穀治治腦子。

  文益覺得他腦子一定有病——從大夫角度理解字麵意思。

  姒鬱暼他一眼:“說清楚。”

  文益沉默了片刻,誠懇:“老子覺得你多找找聞子簌麻煩一點錯沒有,哀蠱那東西太狠了。”

  他剛剛試著給秦照照把脈,那東西至少發作了四次,一次就有的受,秦照照能活下來不知道算她運氣好還是不好。

  文益對秦照照感情一時很複雜,油然而生敬佩之情。

  姒鬱心裏一墜,不知道是種什麽感覺,他眼底很快升起風暴,層層黑色翻湧又被死死壓下去,一時那種肆虐情緒讓他闔了闔眼,抬手一道疾風就甩了出去。

  二十米外一棵百年老樹轟然倒塌,塵土飛濺。

  這動靜就大了,周邊暗衛齊齊出現,停了一秒動作有序處理殘局。

  文益揪著醫藥箱帶子往後退了好幾步,目瞪口呆往遠處看。

  姒鬱心平氣和睜開眼,沒再問什麽。

  那個印章,有些年沒見了。

  他馬上要出門,準確說是去城主府,雖然城主令不在他手裏,不過副將可不敢住進去。那個倒黴將領已經被手裏東西弄得夜不能寐輾轉反側,每每在軍中都覺得自己活不長,下一秒就要被派出去做前鋒打頭陣。

  他想多了,朝廷派下來的人姒鬱懶得動,不然稍有個風吹草動馬上就會被召回朝。

  他沒那麽閑。

  況且趙慈月的戒心隻會比李成多。

  姒鬱要給瞳仁上色,長嶺隻有榮安王蕭頌,沒有商人姒鬱。

  他上馬前往門口看了一眼,墨發和緞帶都垂下,麵具上纏繞著藤蔓一般的神秘花紋,難得欲言又止。

  秦照照倚在門框那裏看他,笑意盈盈:“早點回來。”

  她眉眼生動活潑,無所察覺。

  姒鬱小拇指往手心蜷了蜷,眸色暗沉。

  他習慣將那些暴虐情緒和衝動往下壓,周身消失的檀木沉香沒辦法讓他心裏冷靜一分一毫,他微微吐了口氣,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秦照照擺擺手,幹幹脆脆進門。

  她在屋裏坐了會兒,主要是渾身沒勁兒,懶洋洋的,也不太想花功夫東想西想,搬了個凳子坐在院子外頭一棵綠樹蔭下老老實實坐著,曬太陽。

  她不想出門,因為姒鬱不在。

  說來奇怪,明明她對逛長嶺挺感興趣的,她還有很多故人在這裏——不過暫時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記得她但是停下來之後突然沒那麽強烈的**了。秦照照大腦放空,靠在椅背上,無所事事地觀察周邊景象。

  這應該是一座風景很好的宅子,後來修的,至少五六年前秦照照沒在長嶺見過這樣的好地方,一邊想秦照照一邊覺得姒鬱這人走到哪裏就把一身富貴氣帶到哪裏。

  她腦子裏閃過很多時候的姒鬱,生氣的,笑的,冷漠的,心狠手辣的……

  一個比一個真實而觸手可及。

  也就一炷香不到的功夫,秦照照開始瘋狂想念,為了轉移注意力她往上看,見著黑瓦紅磚眯了眯眼。

  昨兒這邊下過雨,瓦上積了一點點淺水窪,順著傾斜瓦沿緩緩滴落下來,沒入泥土裏。

  說起來北玨皇城那座奢華姒府是朱紅高牆,按理說一個商人不應該用那種牆啊。

  秦照照漫無邊際地想。

  這念頭也就一閃而過,秦照照動了動腿,心裏一突。

  她暗罵了一聲,終於察覺出點不對勁來。

  想靜靜的時候就不能換個地方待待嗎?

  秦照照飛快從椅子上站起來拍了拍手,大聲:“裘五裘七裘九,吱個聲?”

  “在這兒呢。”

  裘五蹲在瓦片上往下看,手揪著瓦片縫隙長出來的一株青綠色的小草,覺得這角度有趣:“夫人叫屬下做什麽?”

  秦照照:“姒鬱要去哪兒?”

  裘五:“城主府……”等等,他想到什麽,麵色一肅。

  他剛坐在屋頂上,是有點奇怪,那路線不像是去城主府的,不過這事兒騙他幹什麽,除非是借他的口告訴秦照照。

  他腦子還算好使,眉毛一挑否定自己剛說出口的答案:“不是。”

  至於去哪兒他也不知道。

  秦照照深吸一口氣,想打人,陰陽怪氣:“這附近有沒有關犯人的地方?”

  裘五哆嗦了一下:“至少五處。”

  秦照照:“離這裏最遠的。”

  裘五從屋頂上跳下來,身姿輕盈:“馬廄有馬。”

  秦照照得慶幸今兒值班的是裘五,換了任何一個都不會這麽好說話。

  這頭裘七沉默無聲跟在姒鬱身後,低聲:“南羌的探子,聞子簌這些日子越發瘋狂了。”

  正常人根本不會這麽上趕著找麻煩,聞子簌下手不計後果,行事毫無顧忌,甚至一點不在乎自己在南羌的地位。

  一國丞相竟能如此。

  秦照照要是在這裏一定會吐槽能跟姒鬱對著來的果然不是正常人。

  這一年多南羌人瘋了一樣的打仗,根本不知道那種速度幾乎是被拖著跑,無異於自毀。

  聞子簌這幾年盡心盡力做隻手遮天丞相大人就像是為了這一天,他要不惜一切代價做自己想做的事。

  姒鬱麵具下眉眼冷漠,一路往前走,終於開口:

  “拿盾的人不必管,再出現不用手下留情。”

  那堆全身上下籠罩在黑暗中的執矛或長戟手裏拿盾的人在那天晚上之後又出現了幾次,無一不是在姒鬱做出某種決定的時候攔在他身前。

  裘七眼見著姒鬱的忍耐越來越有限,知道動手的這一天遲早會來。

  姒鬱路過被鐵鎖纏繞的牢門,腳步不停:“薛明茶回去了。”

  他在陳述一個事實。

  “是,隻不過沒有露臉,隻在城門督戰。”

  那就夠了,主心骨在怎麽都能拖一段時間。

  姒鬱並不意外,在半死不活薛明茶榻邊他的話就是故意的,以薛明茶的性子隻要有一口氣她都會爬回去。

  她是將,手底下的都是兵,從她站上靖門關城牆往下看的那一刹那薛明茶就不是一個人的薛明茶。

  她到底心狠,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

  裘七再次低聲,開口卻是求情:“裘五……”他想說如果可以的話裘五還是更適合做馳騁沙場的將士,而不是區區明衛,剛一開口又自覺失言。

  姒鬱在昏暗中表情倦怠,他這一路神色都不太好看,轉了轉拇指上墨玉扳指,話語泛涼:“我是不是對你們太好了?”

  裘七迅速低頭:“屬下知錯。”

  裘七站定,無聲無息將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姒鬱坐在椅上,雙手交疊身子前傾,聲音低沉輕緩:“在這裏待的如何?”

  對麵是黑暗囚室,四條粗壯鐵鏈從四個牆角探出來,緊緊束縛住了黑暗中那人的四肢,聽見聲音他抬頭,不自覺帶動鐵鏈沉悶的響,聲音粗嘎像在砂紙上磨過:“勞王爺掛心,一切都好。”

  姒鬱平靜:“薛明茶可不太好。”

  猛然聽見這個名字對方顯然一怔,良久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才睜開,但也隻有短短一句:“生死有命。”

  他嘴唇蠕動,像是想說話,最終隻是動了動。

  姒鬱目光落在對方染血的上身,眼底被映成濃稠豔麗紅色,他神色莫測詭譎。

  這是一間很普通的暗牢,有緊閉的門和常年照不到陽光的陰氣,混雜著血腥味,無論是姒鬱還是蕭頌,手底下都不缺這種東西。

  因為有無數人不想他們活著。

  姒鬱抵住麵具低笑了一聲,渾身被那種如有實感的黑暗包裹,寒冷貼在他腳邊打轉兒,然後往上升。

  他閉上了眼,一動不動任由寒氣侵蝕四肢五骸,下顎繃得很緊,渾身都涼。

  秦照照提起裙擺就滿懷怨氣一腳踹向那扇門。

  沒踹開,疼得她眉心一跳。

  裘五一路帶著秦照照順利穿過森嚴守衛最後還要幫忙開門,他憂愁歎氣,覺得一頓板子少不了,到時候肯定要在榻上躺個十天半月。

  他吊兒郎當沒使什麽勁兒一腳踹開門,不著調:“看在屬下這麽盡心盡力的份上您千萬幫忙說句好話,不然就再也見不著裘五了。”

  他顯然比其他裘字開頭的明衛更清楚裘五隻是一個代號,脫口而出的時候毫無芥蒂又輕鬆。

  秦照照往下走:“知道了。”

  沒想到還能得到回應,裘五愣了愣,手心全是汗。

  他探身往裏看了一眼,沒有往前。

  秦照照進去後看見一張鐵椅子,姒鬱安靜靠在那裏,從背後看乖巧又可憐。

  可憐這個詞竟然有一天能用在姒鬱身上。

  秦照照走了兩步,說不生氣是假的,她都沒注意周邊環境,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在裘七沉默的注視下走到姒鬱身邊,和藹可親:“你不覺得這冷嗎?”

  姒鬱沒反應過來,漂亮得像玻璃珠子浸水的瞳仁定定看著秦照照。

  秦照照一把把他拽起來,然後撫平他領口皺巴巴的地方,抵了抵後槽牙惡狠狠:“跟我出去。”

  她進來後敞開了門,一線陽光透過沉重門板縫隙試探著穿了進來,深處蓬頭垢麵的人如有所感,動作輕緩地仰起頭,貪婪感受久違的光亮。

  阿照像太陽。

  太陽是所有人的,陽光能裝在琉璃罐子裏嗎?

  姒鬱指尖動了動,突發奇想。

  他順從跟著秦照照被毫不客氣拽了出去,然後停在門口台階上。

  下麵是麵無表情列隊的暗衛。

  秦照照看著那張臉覺得一下就泄了氣,她粗暴揉了揉臉一伸手把那張礙眼的麵具拿下來,一字一句:“你有事能跟我說嗎?”

  姒鬱看她低聲:“在想怎麽說。”

  “想到哪兒了,說來看看?”秦照照靠近,步步緊逼。

  姒鬱再次閉了閉眼,把指尖放在秦照照側臉上,沁涼。

  他聲音陰暗又透著股說不清的執著:“阿照是我的,不能同別的男子說話,不能對別人笑,不能說別人好看,不能招惹一些看起來就心懷不軌的男子。”

  這話邏輯紊亂,前後顛倒順序不通,和他一貫說話條理清楚有很大區別。

  末了姒鬱補充:“阿照讓我很為難。”

  如果真的把阿照關起來就不會有那麽長長的一年,姒鬱冷靜地想。

  秦照照有那麽一瞬間耳根子是紅的,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惱的,她氣性上了頭口不擇言:“嫉妒?”

  姒鬱歪頭思考,欣然接受這個詞:“嫉妒在我之前出現在阿照身邊的每一個人。”

  他手仍然放在秦照照臉上,指腹在上邊頻頻流連,有種說不清的狎昵味道。

  一年的時間沒有讓姒鬱想把眼前這個人藏起來的**磨滅一絲一毫,隻讓他清晰的感覺到總有一天他真的會做出什麽無法控製的事情。

  秦照照的話隻是杯水車薪,根本不足以填補他內心的巨洞。

  他隱約覺得自己要得更多,卻不知道更多到底是什麽。

  秦照照詭異地沉默了一瞬,然後她動作親昵地把麵具重新套回姒鬱臉上,撤回手的時候還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你秘密太多了。”

  她前世跟姒鬱待一起的時間太久了,沒覺得他的話有什麽大問題,後麵那句話不知道為什麽讓她有點開心,語氣也緩和了一點。

  順便秦照照覺得以後還是少讓姒鬱一個人待著,不然說不準他會想些什麽。

  唉,心思太多了也是病。

  秦照照抬抬下巴,決定從現在開始多知道點事情:“裏麵關著誰?”

  她的反應讓姒鬱微怔,斂下眼睫:“一個叛徒。”

  這四個字古井無波,讓秦照照就以為是什麽小魚小蝦,她一把撈起姒鬱的手,也不管他有事沒事:“走,帶我去見秦大爺。”

  姒鬱麵具下眉眼有種隱晦的雀躍,他唇角輕微挑了挑。

  長嶺城主府。

  秦靈兒在坐著,從妝容到發飾再到裙裝都是以往一絲不苟的樣子,她手裏端著杯清茶,眼中帶笑調侃:“父親,不要走來走去了,晃得女兒眼暈。”

  她穿一身偏素的長裙,僅有延伸的繡花暗紋,背脊挺直儀態端莊。

  秦肅坐不住,在下麵走過來走過去不停,別扭:“我坐了半天了,不舒服,走走好。”

  秦靈兒不戳穿他,心裏一樣的歡喜,她用帕子揩了揩嘴角茶漬,微微笑道:“就這一時半會的功夫父親都等不及,一年都等了。”

  他們都還不知道秦照照墜崖的事,隻是以為她留在北玨京城,秦慈月登位之後京城就不能待了,他們被妥善轉移到邊關十五城中的一座,該遣散的仆人都散了,日子也還過得去。

  有什麽過不去的呢,人還在,半塊虎符完好無損交給趙慈月,先帝交代的事情也盡心盡責完成了。

  至於別的,姒鬱和榮安王的聯係,不在其位不謀其職,與他秦肅無關。

  要說真放不下的也就秦照照了,秦大爺一麵擔心這事對她打擊不小一麵擔心她不知道事情原委做出什麽,頭發都急得白了幾根。

  秦肅從來沒有這麽長時間沒見過自己這個真心疼著的三女兒,他心裏惦記著又不好意思直接說,沒吭聲。

  有下人上來添茶,見狀提了一嘴:“大人不必著急,王爺說稍後便到。”

  秦肅一掀衣袍終於坐下來,屁股好歹挨著座兒,擺擺手:“你是沒個操心的女兒,一天不見著她就擔心又給你闖出什麽大禍來,一邊恨鐵不成鋼一邊要跟在後頭任勞任怨收拾爛攤子。”

  話雖這樣說秦大爺一點都不見生氣,隻是沒什麽誠意的小小抱怨。

  他對秦照照的感覺很奇妙,秦照照來之前秦府統共也就兩個少爺兩個小姐,秦慈月不用說,唯一的那個庶子早就去了軍隊,庶女性子倔一梗脖子進了佛寺,秦靈兒沒什麽需要操心的,自然重心就被秦照照奪去了。

  秦靈兒眼神一黯,掩飾性吹了吹杯裏的茶。

  那下人添了茶退到一邊:“大人不像是不耐煩樣子,倒還樂得其中。”

  秦大爺舒坦了:“我年紀大了,喜歡熱鬧,不在乎虛的。”

  所以他從來沒有刻意讓秦照照感受到父親的嚴厲,一貫放養,縱著縱著就有些壞脾氣,

  秦肅還挺自豪,摸了摸自己胡子,眉開眼笑。

  秦照照正在去城主府的路上,走到半路突然停下來左右看了一眼。

  城內沒有擺攤的商販,這裏動不動會有手腳不幹淨的人或者從外邊溜進來的流民,一旦東西被搶就是血本無歸。

  街道兩邊幹幹淨淨,少數商鋪開著門,生意不太好,路人身上衣衫顏色偏暗沉,低著頭匆匆走自己的路。

  偶有人抬頭飛快瞟一眼姒鬱,眼帶驚愕。

  這地兒變化還是挺大的,以前遍地都是風沙狂卷,風大的時候根本沒辦法出門,現在居然還能開商鋪。雖然長街兩邊還是冷清但至少有點煙火氣,二樓窗上是有些年頭的雕刻紋路,已經被腐朽得看不清原來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