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鬱回府後徑直去了書房，許久沒出現的葉池在書房候著，臉色有些蒼白。

  “明日我要出一趟門，大理寺的人若是來了照常處理即可。”姒鬱看了葉池一眼，立在窗前往外看，他視線遙遙落在北麵，鴉青色睫羽搭下來，不知在想什麽。

  葉池領命，抿了抿唇。

  宣王怕是要吃些苦頭。

  大理寺少卿言溫這個人倒是其次，問題是他歸在榮安王一派，榮安王絕不可能讓宣王有通融的機會，他做事一向鐵麵無私。

  當街遇刺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那得看被刺殺的人是誰。

  公子想必不會善了。

  秦照照回府後就得知宋父請辭太子太傅一職並上書，言明自己年事已高需在家修養，七日之前已將獨子宋遠安送出京城獨自曆練。

  皇帝體恤他忠心為國自然準了，賜下好一堆東西給宋府。

  秦照照這才想起來宋遠安悄無聲息出城這件事，微微一怔。

  宋遠安是她來到京城之後交的第一個朋友，北玨城裏京門貴女無數，但都不會瞧得起出身邊遠的秦家養女，很長一段時間宋遠安幫了她不少忙。

  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坐在院子裏曬太陽的姿勢一變，仰頭問紅橙：“你知道我大婚那日宋家送了什麽東西來嗎？”

  紅橙想了想把手上端的葡萄放在旁邊凳子上：“姑娘要去問問喬管事或者姒鬱公子，紅橙不知。”

  秦照照垮了垮臉，想著去問喬管事等於問姒鬱，問姒鬱這件事等於找麻煩。

  她揉了揉腦袋頭疼：“行了，沒什麽。”

  等這件事過去一陣子再說吧。

  秦照照一手掂著那帕子對著明亮太陽光翻來覆去地看，怎麽看怎麽覺得就是大街上隨便一家鋪子都能買得到的東西，除了配色深了些。

  她把下巴擱在藤椅上深深歎了一口氣，頓時就沒了吃葡萄的心情。

  上輩子姒鬱娶陳伊絮在明年年初，秦照照原先還想著阻攔他倆見麵，不過想來姒鬱已經見過陳伊絮了。

  他娶陳伊絮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紅橙瞧著秦照照臉色變換來變換去的樣子很是奇怪，她總覺得自家姑娘自從拒婚開始就不比以往活潑開朗，一直滿腹心事。

  於是她提建議：“姑娘想出城玩玩嗎，這幾日天氣好。”

  估計紅橙還沒聽說今天在大街上有人刺殺的事情，重活一世秦照照還是比較珍惜自己小命的，不該出門的時候決不出門，她懶洋洋斜睨紅橙一眼：“沒精神，就在屋裏頭睡睡覺算了。”

  話音剛落她突然想到什麽，視線轉向了北邊方向。

  沒事做的話，可以去姒府水牢踩個點，順便保證聞子簌的人別太慘。

  說做就做，秦照照當機立斷起身：“紅橙，陪我去一趟膳房。”估計水牢沒什麽吃的，既然答應人了不如就把事情做好。

  紅橙猶豫地看了眼凳上葡萄，欲言又止：“姑娘，這葡萄……”

  秦照照單手拎起深紫色葡萄串抖了抖上邊水，迫不及待推著紅橙走了兩步：“行了行了，我拿著，路上吃。”

  紅橙一向拿秦照照沒辦法，麵色無奈：“姑娘又一時興起要做些什麽，這可不比秦家。”

  秦照照微躬身子推著她又走了兩步，狡黠一笑五官靈動：“去膳房弄些好吃的而已。”

  ……

  今日後廚頗有些手忙腳亂，那位新來的夫人不知為何突發奇想親自來了膳房，廚房管事姚城正督著下人做菜，餘光瞟到門口站著個人還穿著一身天藍色掐腰鎏金長裙，被嚇了一跳。

  他抬手擦了擦眼睛看清楚是誰一哆嗦，說話的行禮的時候不光聲音在顫胖乎乎的身子也在顫：“小小……小夫人，您這是做什麽來這肮髒地，要吃什麽知會下人一聲就成，弄髒了裙子可就不好了。”

  好不容易舌頭捋直了姚城一激動說了一籮筐，顛顛跑過去。

  他一開口燒火的切菜的做飯的炒菜的手裏動作都一停，悄悄飛快看秦照照又相互對視一眼，為首一個有酒窩的廚娘率先笑著開口：“夫人萬安。”

  然後是此起彼伏說”夫人萬安“的聲音，一時之間膳房就熱鬧起來。

  好幾個燒火的夥計心裏暗暗覺得秦照照好看，聲音都熱切了幾分。

  之前他們為了迎接府裏女主人忙活了半天，但是姒鬱成婚的流程省去了許多步驟，他們都還沒見過秦照照。

  秦照照有些不好意思，視線轉向圓滾滾的姚城，摸了摸自己頭：“姚管家，我想請您幫個忙。”

  “使不得使不得，小夫人要做什麽隻管說，隻要是吃的大夥兒都能做。”姚城一聽見秦照照這麽客氣就惶恐，他抹了把後頸的汗連聲。

  這膳房裏匯聚了天南海北的廚子，甚至還有苦寒之地長嶺的，專做那地方一種有名的菜肴，不過還沒機會端上桌就是了，這幾日吃什麽都是裘侍衛領了公子命親自來說的。

  秦照照眨了眨眼：“就是……幫我做大饅頭，嗯，大概二十來個的樣子。”

  “好好好，小夫人說什麽就是……”姚城說到一半猛然一抬頭，懷疑自己聽錯了，小心翼翼又問了一遍：“做饅頭？”

  不是他大驚小怪，實在是要一個專門燒精致小巧菜肴的廚子做大鍋飯一樣的東西，這落差太大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就想確認一下。

  小夫人這是要……做善事？

  不說他驚呆了，門外麵的紅橙也覺得奇怪，帶著疑問喊了聲“姑娘？”

  秦照照重重一點頭，伸手拍了拍姚城的肩，肯定道：“對，做饅頭，你沒聽錯。”

  說著說著她把手裏拿的葡萄很大方地往姚城懷裏一塞：“諾，謝禮。”

  姚城猝不及防被塞了一串葡萄，心裏還是納悶這古裏古怪的要求，一咬牙：“成，這就給您做，您過些時間來拿。”

  說完他就回頭招呼了一聲，然後進去了。

  姒府有三個膳房，秦照照同這一個姚管家最熟，當然也有這裏頭有個廚子會燒長嶺一道菜的緣故，姚城性格又好玩，所以有事沒事秦照照都在裏頭蹲著和他聊天，知道了不少府裏有趣的事情。

  這姒府的膳房，嗯，也很奢侈。

  廚子多配菜齊，打下手的也多，後來秦照照才知道這主要是因為他家公子嘴挑。

  秦照照看見裏頭井然有序的樣子深深覺得自己進去隻能添亂，於是退出來打算在外頭逛一圈再回來拿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