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靈兒領著秦照照在沉玉軒下車，這地方是京城有名的脂粉首飾鋪子，掌櫃姓楚，是個書生模樣的中年男子，常年笑眯眯。八麵逢迎長袖善舞，將大部分高門貴女首飾生意都攏在手裏。

  其中不僅有北玨當地稀有金鑲寶石、藍玻璃珠，還有東胡珍品雪狐皮、西域翡翠點綠頭飾，南羌精美墨玉珍珠。這些東西一出現多數時候就被哄搶一空，因為數量稀少又實在漂亮。

  這裏一直有長期而穩定的客源。

  這是姒鬱的鋪子，而秦照照對珠寶玉石不感興趣。

  姒鬱幾乎稱得上低調，沒多少人知道這件事。

  秦照照嫁給姒鬱以後才知道姒家已經不僅僅是用金山銀山能形容的了，姒鬱有那麽多商鋪還壟斷了北玨的水路運輸，甚至皇室外運都要經他手，其中利潤可想而知。

  這樣一想，穿那樣料子的衣袍也不能說奢華，是吧？

  秦照照看著金光閃閃“沉玉軒”三個字默然無語，不覺得她今日買東西會出錢。

  但是秦靈兒已經吩咐身邊丫鬟鬆芝把她連拖帶拽拉進去了。

  裏頭很大，有兩層，第一層的東西都是些小玩意兒，尋常富裕官員家用得起的東西，若幹小廝在底下。要是想彰顯身份的自然要去二樓，楚掌櫃在二樓台階處候著。

  秦照照想著就在一樓轉一圈算了，不然到二樓被掌櫃纏上她非得逛完一整層，但凡視線在哪停那件東西就會被打包送去姒府。

  有時候她閑得無聊在街上走，隨便進幾個鋪子瞄幾眼回府的時候院子門口就被堆滿了。

  那場麵，就很震撼。

  後來她都不敢亂逛，生怕多走幾次大家就沒東西賣了，索性姒鬱送什麽用什麽。

  秦照照抱住一樓朱紅柱子，掙紮道：“長姐，你上去挑就好了，你挑的東西我都喜歡，我就不上去了，就在馬車裏等你。”

  秦靈兒站在高一級台階上神色有些無奈，她剛想說話上頭就斜插過來一道聲音：“秦三姑娘，怎麽不上去逛逛？莫不是沒帶夠銀兩，我可以借給你。”

  秦照照和秦靈兒一起向上看，之前見過的太傅二女兒蘇樂穿著身出水芙蓉紅鯉魚的白衣站在入口處，腰肢纖纖，神色關切。

  秦照照一挑眉：“你確定要我上去？”

  從前是她覺得姒鬱的愛慕者跟她沒關係，何況除了陳伊絮以外的人她還不放在心上也就懶得搭理，不過如今她要嫁給姒鬱就另說了。

  她琢磨著秦家已經窮到要被一個兩袖清風的糟老頭子家看不起家產了嗎？怎麽說她也算是秦家人吧。

  蘇樂想起來那天在盛春樓看到的景象妒忌之情就要燒毀理智，她看著平日一向拒人千裏之外待人禮貌有餘真情不足的姒鬱將秦照照壓在牆上親差點撕碎了手裏的衣角。

  她一直以為那人可遠觀不可褻玩，一直把人當神仙一樣擱在心尖供著，多看一眼都覺得褻瀆。結果人竟然就那樣下了凡，眼裏的柔和寵溺一點做不得假。

  他們就要成婚了，叫她如何甘心，論出身論才情她蘇樂哪一樣比秦照照差。

  蘇樂狠狠剜自己手心，裝作笑容滿麵的樣子努力保持聲音正常：“秦三姑娘不日便要大婚，不如就上來逛逛？”她篤定秦照照不過是個養女，傳聞中秦靈兒又一貫不待見她，肯定隻是出於做任務的心態陪著，也必然不會幫她出銀子。

  秦照照自己都害怕丟臉不願意上來不是嗎？

  她已經失去了正常判斷的能力，壓根沒有想到再怎麽秦照照也是秦家人，秦家無論再落魄都比蘇家有能力。

  秦靈兒一眼看出蘇樂心術不正，她蹙眉拉了一下秦照照，用眼神示意：別人都欺負到家門口了，你這都能忍，還不跟我上去？

  已經有人注意到這邊動靜了，目光或好奇或打量。

  絲毫不知因為懶被誤會的秦照照接收到秦靈兒的暗示慢悠悠直起身子，勉為其難：“行吧。”

  ……

  她們一同上了樓，蘇樂一見著門口等候的楚掌櫃就笑靨如花，她自認怎麽也算這裏的半個常客，於是頗為嫻熟地開口：“楚掌櫃，都有些什麽稀罕玩意來了，快帶我們去瞧瞧。”

  平日見到長公主親自來都鎮定從容迎接而且遊刃有餘的楚掌櫃此刻微微彎腰頭上都是細汗，他忙不迭介紹：“這都是剛來的好東西，三……三位隨我來。”

  楚掌櫃一邊抹汗一邊哭喪著臉想，今日這位祖宗要是伺候不好那他就直接可以卷鋪蓋滾蛋了，那位爺可是提了一嘴，沒有喜歡的這鋪子便不必開了。

  是以楚掌櫃戰戰兢兢地殷勤推薦：“這鐲子剛開出來的，上好的成色；還有這釵子，金雕綴玉；還有這個，這個好，一對玉佩，寓意成雙成對，不喜歡？這個呢，白玉小花生墜子，寓意早生貴子……”

  秦照照聽著這奇怪的走向頭頂上冒出幾個問號，她嘴角一抽。

  蘇樂原本還覺得楚掌櫃是在給她麵子，聽著聽著就察覺出不對味了。從前楚掌櫃都是站在一邊發覺客人看上哪一款才細細說來，今日竟然一個個挨著介紹，生怕來人不喜歡。她自然發現楚掌櫃今日格外上趕著討好，隻是對象不是她。

  蘇樂看著那些玲琅滿目的珠玉首飾隻覺得心慌，強作鎮定：“秦三姑娘怕是還不知道這裏的每一樣東西都價值連城，楚掌櫃也隻對常客這麽熱情。譬如我今日買下的那對黑玉珍珠耳環……”

  楚掌櫃是個人精，自然發覺蘇樂的陰陽怪氣和她故意的炫耀以及拉踩，他皺了皺眉心生不喜，停了腳步話音一轉：“這位姑娘怕是誤會了，秦家三小姐是我們沉玉軒主子即將迎進門的夫人，今日楚某之所以熱情全是因為她。這裏任意一件東西無論怎麽值錢那都是主家的，楚某萬萬做不得主。”

  蘇樂聽見這話臉色頓時就白了。

  第二層還有些客人，原本都好奇楚掌櫃急匆匆一路小跑要下去一樓迎接的是什麽人，這番話不亞於一個驚天大雷砸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

  他們其中有不少待字閨中的女兒郎，神色都有些驚羨。

  秦照照是沉玉軒主人未過門的夫人，那沉玉軒的主人……不就是姒鬱？

  這件事原本隻有少數人知道，這下估計馬上全京城乃至皇家都知道了。

  秦家三姑娘這是得了門好親事啊，怪不得聘禮一箱箱的往秦府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