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同榻而眠
作者:折橘果子      更新:2020-11-12 18:06      字數:2187
  從前的姒鬱,是真的對秦照照有求必應視若珍寶的。他那樣的人若是想寵人,勢必是摘星星不會給月亮的那種。

  天堂和地獄的對比太明顯,所以上輩子秦家被滅門的時候秦照照心裏的驚駭可想而知。

  姒府和從前別無二致,但因為是晚上,許多景色都看不太清楚,秦照照揣著手透著大紅燈籠的光往另一條路看。

  以前她住在藏玉閣,那地方和姒鬱住的地方還有書房明麵上看隔得遠其實背麵不過一條小路的距離,每每姒鬱做完事情以後就會去她那裏,有時候太晚秦照照就睡了,姒鬱會在她額間輕柔落下一吻。

  那些事如今想來恍如隔世,一點一滴越末微就越激得人五髒六腑翻湧著絞痛。

  秦照照收回目光,腦子被涼風吹得清醒了些。

  那是害她家破人亡肝腸寸斷贈她砒霜的人,也是救她於水火給她蜜糖的人。

  思緒間喬管事停下來,站定:“三姑娘進去吧,公子在裏頭。”

  說完他便和身後的侍衛一同站定,顯然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秦照照站在原地沉默片刻,仰頭望著夜色中一點模糊可見的尖角屋簷和明滅星子。

  她邁出腳又收回,再邁出去,右腳鞋跟蹭了蹭左腳。最終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屋裏是濃鬱的藥味,幾乎完全蓋過了姒鬱身上那種有寧心靜神作用的沉香,白色帳慢鋪蓋垂下,層層疊疊雍容華貴,上麵是金絲銀線。

  那張床秦照照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新婚那天滿目都是灼熱紅色。

  秦照照呼吸亂了一拍,她定定神看過去,姒鬱一身錦繡金紋白衣安安靜靜躺在床上,呼吸微不可聞,寢被下胸膛的起伏都輕而淺。

  她擔心吵到姒鬱踮著腳靜悄悄走近兩步,發現他臉色蒼白得嚇人。原本姒鬱就膚色冷白如玉,現在看來更是像一尊毫無人氣的白瓷釉佛。

  秦照照停在床邊,目光從姒鬱額頭往下,然後是眉和眼,高挺鼻梁和淡色唇。

  神差鬼使的,她伸出了手懸在姒鬱鼻尖上方,在不過一寸距離處猛然想起什麽又飛快收回。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姒鬱眼睫顫動起來,然後他緩慢睜開眼,唇畔仍然是一點淺薄笑意。

  他低低咳了一聲,試著活動了一下左臂,眉眼是掩不住的倦怠和疲憊,隻不過開口的時候聲音仍舊縱容寵溺:“阿照,離我近些。”

  秦照照僵著身子往床邊挪了一寸,舔了舔唇角緊張道:“你……要不要喝點水?”

  姒鬱明顯有些失望,他重新閉上眼輕輕搖了搖頭。

  秦照照到底又走了兩步,她幹脆蹲下來趴在床邊伸手試了試姒鬱額頭的溫度,發現還算正常的時候鬆了一口氣。

  室內的靜默讓秦照照有點不適應,她問了個格外沒心肝的問題:“萬俏那邊怎麽辦?”她想說那姑娘被人推了,而且她看見那串紫色珠鏈,要是再看見能一眼看出來。但是看著姒鬱蒼白的樣子又把後麵的話吞了回去。

  畢竟她雖然願意見義勇為但也是在自身安全有保障的情況下,腳滑那種不可控因素除外。她不是聖母,沒義務對萬俏做一條龍服務救了人還順便找出害她的人。

  主要是,秦照照覺得這事姒鬱可能會生氣。

  “阿照,你真是沒心肝。”

  姒鬱靜靜躺著,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又輕又涼。他恢複了些精神,但身上和額頭都燒得慌,很快又一陣陣發冷,冷熱交替讓他格外的虛弱,不用看都知道眼周一定燒紅了。

  秦照照沒聽清那句話,以為姒鬱真沒什麽精力回答她,然後眼見著姒鬱靠近眼窩的地方還有麵色越來越出現不正常的薄紅就暫時放下了問題。

  她整個人身子探出去,伸手準備給姒鬱換一塊散熱的手帕,結果手剛一出去就被姒鬱抓住了手腕。

  秦照照沒想到姒鬱還能有這麽大的力氣,本來整個人上半身就懸空一時不察被姒鬱拉得一個前傾趴在他胸前。好在秦照照還記得姒鬱左胸口的傷,眼疾手快右手撐在姒鬱左側右腿直接跟了上床。

  秦照照:“……”

  這姿勢怪怪的。

  她上半身撐在姒鬱上麵,兩人鼻尖不過幾寸距離,近到她可以清清楚楚看見姒鬱鼻尖的胭脂色小痣。

  秦照照看著姒鬱那張臉不自覺小幅度吞了吞口水。

  但右手蹭到的一截手臂溫度滾燙,瞬間把她拉回現實。

  秦照照一驚,張嘴就要喊人。

  好燙,這樣燒下去人都會燒糊塗的。

  姒鬱低喘了口氣聲音喑啞帶著幹澀,眼尾薄紅一點點拖開:“剛喝了退燒藥,不用叫人。”

  然後他停了停,緩慢抬手環住秦照照的腰,聲音虛弱:“阿照,你抱抱我,好不好?”

  秦照照在姒鬱碰到她腰的一瞬間整個人就跟被點穴一樣僵住了,她一動不動陷入深重沉木檀香的氣息裏,根本沒有拔出來的可能。

  原本是有的,從一開始她就錯過了。

  秦照照的腰肢一點點軟下來,最終她妥協似的歎了一口氣:“就抱一會兒。”

  沒辦法,秦照照從心裏知道她根本拒絕不了姒鬱的主動靠近。

  她沒看見姒鬱無聲挑了挑唇角,雋永如水墨五官都染了三分不真切的笑意。

  她踢了鞋子上床,找了個方便姒鬱動作的姿勢躺好,姒鬱的手臂環在她腰間。

  秦照照很不自在,她上一次和姒鬱睡同一張床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開始幹巴巴的找話題:“姒鬱,疼嗎?”問完她就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聽聽這是人問的話嗎,怎麽可能不疼。

  姒鬱微微側頭沒回答秦照照的問題,他感受著身邊人的一呼一吸自然也察覺到對方的僵硬,於是他閉了閉眼柔聲詢問:“阿照,你在怕我?”

  秦照照從腳趾甲到頭發絲都是緊繃的,她聽見幾乎是靠在她耳側的聲音愣了愣神。

  她仔細想了想。

  屋內陷入一陣沉默,等到姒鬱幾乎以為秦照照是不是已經睡著的時候她突然盯著頭頂幔帳出神道:“姒鬱,我不是害怕你,我隻是恐懼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