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兩千五百年

  雨水一直沒停，隻是時小時大，趙征一行人在汴州城歇息了幾天後，重新上了路。

  這幾天趙征的臉色一直很差，嚇得馮寶如驚弓之鳥一樣，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錦光閣的店家在聽說他們要往東南去的時候，悄悄拉住馮寶勸誡了一番，在勸誡無果後，便歎息著囑咐馮寶小心些。

  馬車吱呀吱呀的往前走著，木質的車輪碾壓在因連日陰雨而變得泥濘的官道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車轍。

  “小姬童，朕來考考你。”

  馬車內，趙征開口，姬童一臉嚴肅，臉上的嬰兒肥因趕路辛苦，已經快要消失不見了。

  “你給朕說說，自大秦立國以來，都有何處發生過饑荒？”

  姬童小臉緊繃，不假思索地開口說道

  “初平3年關內福田縣，為為守備籌措糧草，餓死百姓近半。”

  “初平3年關內勝州，北蠻夥同金碩部切斷補給線，勝州孤懸於外十九個月，餓死士兵一萬有餘。”

  “初平19年，即承康初年，突現蝗災，潞州、太原、魏州多處受災，糧食顆粒無收，恰逢北蠻南下，西北來犯，為籌措軍糧，全國餓死百姓數十萬。”

  “金平22年淮南道光州府，府尹無能，累死百姓近千餘。”

  “平治17年，淮南道受災，大片田畝被淹，幸得江南道救助，百姓傷亡無有記載。不過根據當地縣誌所載，約有兩千人受災。”

  “龍驤47年，黃河決堤，北方糧倉顆粒無收，百姓流離失所，易子而食，天下糧價瘋長，一直持續到祈和4年，這場災難才算過去。據統計，七年間，因這場水患致死者近百萬。”

  “此後有祈和一朝一直致力於水利發展，再無水患旱澇災害。從祈和4年至承和年間，因糧而所致亡者不足十萬人。”

  姬童眼睛都不眨一下，叭叭叭將秦國曆史講了個遍。

  趙征掀開簾子，伸出手來任憑外麵的雨水將袖子打濕，臉上浮現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你可知，自秦往上數，可有連續數年天降大雨，河水泛濫的記載？”

  趙征望著窗外，聲音縹緲，似有還無。

  姬童這一次沒有立刻給出答案，而是低頭沉思了起來。半晌，他抬起頭，目光投向姬重，麵露求助之色。

  姬重擱下筆墨，思慮片刻開口道

  “陛下，似如今這般的雨水，還要追溯到兩千五百多年前的奉國，奉國靈帝時期，連續數年大雨，饑荒遍地，致使烽煙四起，天下陷入戰亂之中。”

  說著，姬重的神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趙征將手收了回來，回過頭來灑然一笑。

  “朕不知你們史家是如何看奉國靈帝哀帝這二位帝王的，但在朕眼裏，這是兩個好皇帝，隻是他們生不逢時，生錯了年代。”

  姬重似乎想到了什麽，拱了拱手不再說話，而是拿起筆墨繼續記錄，反倒是姬童沒有想那麽多，開口問道

  “靈帝哀帝乃亡國之基，自靈帝大興土木至天下百姓苦不堪言雪上加霜，終被有識之士刺殺而亡後，哀帝不思悔改，繼續興修土木，累死百姓數百萬，這才致使強盛一時的奉國分崩離析，在短短十幾年內被滅。不知陛下為何要說這二位是好皇帝？”

  趙征回過頭來看著姬童一臉的嚴肅，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

  “不知陛下為何發笑？”

  趙征的輕笑讓姬童有些惱羞成怒，他感覺自己是被輕看了，便忍不住微微提高了聲音，嚴肅的問道。

  趙征捏了捏姬童的臉蛋，沒了嬰兒肥的臉蛋捏起來都不如原先手感好了。

  “小家夥兒，你覺得什麽樣的帝王才是好帝王？什麽樣的帝王才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這個問題一下子把姬童難住了，他認真的思考了許久，才謹慎地開口道

  “回陛下，草民不知，但草民想來，至少亡國之君算不得好的帝王。”

  趙征對姬童的冒犯不以為意，瞥了一眼一臉焦急，卻一直在奮筆疾書瘋狂記錄的姬重後，耐心的解釋道

  “靈帝與哀帝之所以大興土木，是為了解決水患，他們沒有為了自己享樂而勞民。靈帝的陵寢就在長安東邊的山上，乃是依照公猴規製匆匆建造，在天下帝王之中，是少數沒有被盜墓賊光顧過，卻連年塌陷，最終消失的陵寢。”

  “哀帝的陵寢連公猴規製都有所不如，哀帝年間起兵謀反的那位天公將軍的陵寢，都要比哀帝的陵寢華麗的多。”

  “靈帝哀帝是亡國之君不假，但亡國之因不在他們二人，乃是天命。”

  “天命？”

  “嗯，就是天命。當時也是如同現在這般，天降大雨連綿數月，河水四處決堤，朕記得黃河改道便是自那時開始的吧。靈帝哀帝已經盡力在補救了，隻是他們沒有成功。如果他們補救成功，如果哀帝撐過最後的那五年，撐過水災，奉國便迎來了轉機。而哀帝也將成為一位傳奇帝王。”

  “博古通今朕或許不如你們史家，但對帝王的評判，你們史家的記錄，並不準確。”

  “不管哀帝撐沒撐過來，他以及靈帝麵對天災悍然出手，試挽天傾的膽魄，便令朕佩服不已了。”

  “好了，小家夥兒，這些問題你現在還不懂，等長大些，多見識見識，你便懂了。”

  趙征見姬童一臉的迷茫樣，又捏了捏姬童的臉蛋，笑著說道。

  馬車上重新陷入了安靜。姬童依舊在消化著趙征的話語，姬重則在不停記錄著趙征的言行，隻是時不時緊蹙的眉頭顯示，他似乎遇到了什麽麻煩。趙征端著一本書看得很慢，往往要一個時辰才翻一頁。

  兩千五百多年前出現過一次，自此以後一直到兩千五百多年後的今天，再次出現。

  聽起來是不是很熟悉？

  趙征眼睛盯著眼前的書本，思緒早已不知飄到了何處去了。

  自來到這個世界以來，他與這個世界已經完全融合。越是對這個世界有所了解，他心中越是沒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