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史官

  趙征擺了擺手製止了姬重的訓斥。

  “朕沒那麽小氣，我大秦皇室行事一向光明正大，所作所為當得起天下閑談。姬童，你接著說。”

  姬童看了看自己的曾祖，又看了看趙征，好一番猶豫後，終究是對曆史真相的渴望戰勝了對姬重的懼怕。

  “秦荒宗如果不做皇帝，會是一個很好的堂官，就算什麽事兒都不管，也是一個很好的逍遙王爺，自在逍遙。可惜就可惜在秦荒宗被五姓人強架上了皇位，從《大秦皇室注》荒宗篇與肅宗篇來看，秦荒宗寬厚有餘而威嚴不足。無法駕馭肅宗一朝的老臣，況且從肅宗篇來看，荒宗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爭奪皇位。”

  “這樣一個溫吞性格的人，經過十幾年的皇帝生涯不僅沒有改變自身，反而對臣子愈發放縱，這才是長安之亂以及之後十數年戰亂的根本。而依據這種性格來推斷，草民不認為他有自盡的勇氣。”

  說著，姬童搖了搖頭，一臉的唏噓，襯上他臉上兩腮處的嬰兒肥，十分可愛。

  “姬童，往後等到你來給朕當史官的時候，朕希望你能認真觀察朕的言行，而不是浮於表麵的記錄，”

  趙征搖著頭說道

  “大部分史家更傾向於這種說法是嗎？”

  姬童回憶了一下，他從認字以來，讀的都是自家的記錄，薑家的那幾本算是他為數不多看得上演的，至於其他人記錄的所謂“史書”，在它看來，萬分可笑。

  於是姬童搖了搖頭。

  “草民沒讀過其他人的書。不是很清楚。”

  趙征目光投向了姬重。姬重此時恰好寫完最後一筆，他握著筆杆抬頭說道

  “回陛下，大部分人都是這麽認為的。”

  趙征點了點頭，開口說道

  “這是因為史官是史官，不是皇帝。皇帝跟史官，以及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小姬童，這天下可以分為文人與武人，可以分為男人跟女人，可以分為活人與死人，但在皇帝眼中，這天下應該分為自己與其他人。不論朕的皇爺爺為人如何，單憑同為皇帝這一點，朕就確信他當年是自盡的。”

  “因為帝王之威，不可辱。”

  姬童皺起了眉頭，似乎是在嚐試理解趙征這段話，但可惜的是，這段話雖然簡短，就連姬重理解起來都很吃力，更何況姬童這個幼童。

  趙征捏了捏姬童的嬰兒肥，笑著說道

  “不信咱們可以打賭，等朕抓住了張四忠，問問他。怎麽樣？”

  姬童從那句話的迷茫中回過神來，繃著小臉認真的點了點頭。

  “好的。”

  趙征繼續循循善誘

  “既然是打賭，那便要拿出些賭注出來才是。”

  這下姬童苦下了臉。“可是，草民沒有錢。”姬童小聲說道。

  “朕也沒有錢。這樣吧，咱們用其他的做賭注。如果是朕贏了，朕便允許你一直跟著朕記錄朕的全部言行。怎麽樣？”

  姬童疑惑地問道“史官不就是應該跟著陛下記錄言行嗎？”

  說著，他一臉疑惑地看向趙征，見趙征笑而不語，又看向了姬重。此時姬重正在埋頭奮筆，沒工夫理會他。趙征微笑著搖了搖頭

  “不是這樣的，你曾祖這次不就是隔了十幾天才追上來的麽？”

  姬童更加疑惑了。他不明白，為何史官會被皇帝甩開。

  這時候姬重記錄完畢了，他抬起頭簡單的將道理解釋了一下，見姬童還是一臉困惑，便說道“你便答應下來吧。”

  姬童隻好點了點頭，趙征繼續說道“如果朕贏了，往後不光是朕，曆代皇帝都隨時可以翻閱史官的記錄，怎麽樣？”

  姬重臉色微微一變，顧不得記錄，剛要張嘴，便被趙征一個眼神阻止了。

  姬童想了想，開口說道“不行不行，陛下，草民贏了，便隻是您這一世，您贏了，可是往後許多世。如果草民贏了，往後曆代史官都要得到這個待遇。”

  趙征笑著點了點頭。

  “行啊。”

  姬童也笑了，他對自己的推斷十分有信心。

  隻有一旁的姬重，急的快不行了。

  史官記錄了些什麽，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看，但那是在皇帝駕崩以後的事兒，在皇帝駕崩之前，能夠翻閱記錄的，就隻有記錄者自己一個人。

  這是曆代史官的規矩，也是曆代皇朝的規矩。

  這條規矩就這麽被姬童輕易地通過一個莫名其妙的賭約給送了出去。姬重怎麽可能不著急。

  誠然，那段曆史除了還活著的五姓人外，其他人都不清楚，現在所有的說法都是猜測，但一旦抓住張四忠，想讓他說什麽，還不是趙征一句話的事兒？

  悲憤的姬重眼見無法阻止，便化悲憤為力量，繼續奮筆疾書，並將這個可惡的賭約如實地記錄了下來。

  這個賭約也成為了他一生的汙點，從這個賭約結束往後，所有的史書記載，均被後世學者帶著懷疑而研究。往後的史書，人們再分不清楚真假。再沒有一家的記錄能讓人放心。

  經過二人同意，賭約立刻生效，趙征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起來。

  “至於你說的第二個問題，朕也沒法給你確切的答案。當年是盧公一手布置的，他究竟是怎麽突破長安城的封鎖，擺脫追兵的，現在全天下應該已經沒有人知道了。”

  說這話的時候，趙征鼻子裏又泛起了那股刺鼻的臭味兒，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條黑暗的溝渠裏了。

  姬童遺憾的搖了搖頭。他的兩個疑惑，一個都沒有得到解答，這讓他十分低落。

  趙征捏著姬童臉上的嬰兒肥，將他從新抱回了懷裏，又掏出一塊兒杏花糕來塞了過去。

  “還看了什麽書？跟朕說說。朕告訴你個秘密。”

  趙征身子前傾，壓低了聲音說道

  “小文山書院的所有書本，文淵院後來研究的所有知識，其實都是朕一人所載。怎麽樣，朕厲害吧。”

  姬重豎起了耳朵，一邊聽著，一邊下筆如飛，將這句話記了下來。

  這事兒他還是相信的，畢竟書房的傳言由來已久，他自己也經常在書房裏記錄皇帝言行，那滿書房的書本，他是親眼所見的。

  但是否為真，他還是要等到回太原後，親自去求證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