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史家

  浚縣的事兒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其實也很簡單。實際上趙征根本不用查賬就能猜測個大概，之所以查賬，是為了讓所有人心服口服而已。

  查明賬簿後，公布於眾，然後把孫任這三個家夥送到潞州府尹那裏去，該怎麽辦怎麽辦，這事兒就算完了。至於後續情況，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所改善的。

  查賬的事兒有蘇於氏在做，姬重帶著玄孫每天往外麵跑，侯準已經成了青樓的常客，掰著手指頭算下來，縣衙裏就剩下馮寶陪著趙征了。

  浚縣縣尹孫任是不用想了，但浚縣的政務不能就此停擺，於是很快潞州府新委任的浚縣縣尹便趕到了浚縣。

  趙征熱情的見了新縣尹一麵，這是個胖乎乎的中年人，許是趙征那日在青樓雅間說的話傳了出去，讓潞州府尹以為他偏愛圓潤的官員，這便特意派遣了一個足夠圓潤的過來。

  趙征沒有多說什麽，這種事兒都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大不了他到下一個地方揪出個圓潤體型的出來。不過潞州府尹在心中的評價，卻降了不少。

  勉勵了幾句後，蘇於氏這邊也已經查賬完畢。賬麵上沒什麽問題，計算很仔細，從朝廷改製前後，都沒有出現一點兒紕漏，但統計出來的數據顯示著，浚縣收入連年走低，百姓越來越窮。

  趙征將統計數據貼出去，又將匯總的其他數據交給新來的縣尹後，便準備收拾著繼續出發了。

  這一次，趙征沒有忘記喊馮寶通知姬重老爺子。並邀請了姬重、姬童與自己共乘。

  有了姬重姬童爺倆，侯準終於不用在馬車上憋屈了，他撒歡兒一樣挎著馬一會兒前一會兒後地來回巡視著，不時從嘴裏發出一陣陣嚎叫聲，引得山林裏的野狼與他相互應和。

  行不至半日，雨又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

  老天爺還算給趙征麵子，自他出行以來，雨水與往年相比，要小上許多。此時的雨水並不大，淅淅瀝瀝的，顯得有些小清新。

  馬車內，趙征將從太原送來的奏章處理完，便從車廂裏掏出一本書來捧著看，坐在他對麵的爺倆也沒閑著，姬重在整理這幾天的訪問稿，姬童在幫忙。並不時往趙征這邊瞥一眼，顯得有些好奇。

  趙征放下書本，恰與姬童對視上，抓了個正著，姬童瞪大了眼睛愣在那裏，連手上的動作都停了下來，顯然是沒有料到這種情況會發生。

  等他回過神來，連忙低下頭，一雙手無處安放，胡亂的在小幾上胡亂擺弄，將剛剛整理好的稿件弄亂。

  趙征瞧著有趣，便放下書本，衝著他招了招手。小家夥兒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從小幾邊繞了過去。趙征一把抱起姬童，順手從車廂的格子裏拿出一塊兒杏花糕來遞了過去。這是浚縣的百姓送的。

  “跟朕說說都讀了什麽書。”

  趙征見姬童拿過杏花糕吃著，便開口問道。

  “回陛下，草民在讀《大秦皇室注》，現在讀到荒宗篇了。”

  秦荒宗趙榮，也就是趙征的爺爺，是那個自刎於皇宮內，令長安城付之一炬，天下紛亂至今的那位皇帝。當然，秦荒宗這個號，從未得到朝廷的認可，隻是史家民間的稱呼，趙榮究竟是被迫害而死，還是英勇就義，保下大秦皇室的臉麵，大家也不知道，有說被五姓人折磨而死的，也有說奮起反抗而亡的，但不管哪種說法，最受認可的，是姬氏那位史官記錄下來的，皇帝死於後殿。

  最貼近曆史真相的那為史官都沒有記錄下趙榮的死亡過程，以及皇後的死亡過程，隻是模糊的記錄下了帝後死於同一地點。這種記錄給了人們無限的想象空間，喜歡編纂野史的，便順著這麽幾句簡單的話語編纂出了一部大部頭的宮廷陰謀，故事的最後以秦荒宗趙榮不明是非昏聵無能被皇後鴆殺為結局，皇後在鴆殺皇帝後，自刎追隨而去雲雲……

  總之是怎麽離奇怎麽來，反正那段曆史現在天下知道真相的已經就剩下四個人了。

  趙征聽到這個回答手上頓了頓，抬頭看了一眼姬重，但見姬重正在埋頭奮筆疾飛，便開口問道

  “哦？那你有什麽問題想要問朕的嗎？”

  姬童想了想，將口中的杏花糕咽了下去，脆生生的問道

  “陛下，草民確有疑惑。”

  “說出來聽聽，沒準兒朕能幫你解答呢。”

  姬童搖了搖頭。遺憾的說道

  “承和十五年，陛下才剛剛出生，您可能根本記不得那些了。”

  趙征失笑道

  “你問吧，沒準兒朕就有這個天賦，能記得從出生到現在的所有事情呢。”

  姬童覺得這不太可能，但還是開口問道

  “陛下，草民有兩個問題一直很疑惑，這也是現在史家所疑慮的。第一個就是秦荒宗趙榮與其後究竟是五姓人所殺還是自盡的。第二個就是陛下您當年是如何從長安城逃到太原的。根據史書推斷，在長安之亂爆發之前，五姓人就已經將長安城封鎖起來了。我曾經翻閱過曾祖帶回來的薑氏的記載，他們那裏也是一片空白。”

  趙征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飽含深意的看了一眼埋頭奮筆疾書的姬重，這才幽幽的說道

  “有關朕的爺爺是怎麽死的，朕也不清楚，事發的時候朕並不在皇宮裏，不過朕可以給你提出一個猜測。以趙氏的榮耀與驕傲，朕猜皇爺爺應該是自盡而亡的，至於朕的祖母，朕並不了解。就猜不出來了。”

  姬童放下杏花糕，從趙征的懷裏溜了出來，端端正正的坐在了趙正對麵。顯然，小家夥把這次閑談當做了真正的學術交流在對待。

  “陛下，草民不同意你的意見。大秦皇室固然素有傲骨，但秦荒宗是不同的，如果按照大秦以往的繼承製度，秦荒宗是不可能當上皇帝的。他能當上皇帝，全靠五姓人的幫忙……”

  “姬童！”

  姬童剛說一半，就被姬重打斷了。姬重衝著趙征拱了拱手。

  “姬童，史家要忠實地記錄下曆史，而不是憑自己的喜好胡亂臆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