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浚縣縣尹被投入大牢，金部員外郎與禦史一同被玄甲禁衛叉進了縣衙，皇帝現身浚縣縣衙……

  一係列的消息瞬間傳遍了浚縣，然後擴散出去。

  最先坐不住的，是潞州府的府尹。然而還不等他動身，皇帝口諭便傳了過來。

  “誰敢擅離職守，罷官！”

  一下子讓潞州府府尹重新坐了回去。

  浚縣這邊，趙征全麵接手了浚縣縣衙，開始清查。

  金部員外郎與禦史是一同趕到縣衙的，他們到縣衙的時候，天色有些暗淡，還沒有全黑，但他們沒有機會麵見趙征了，趙征問也不問，便把他們二人一同投入了大牢裏，與孫任作伴去了。

  第二天，皇帝把縣尹、禦史、金部員外郎投入大牢的消息整個浚縣都知道了。還不到中午，縣衙前便跪滿了人。這些人，都是來為這三個人求情的。

  根據馮寶的統計，前來求情的，都是城中的百姓，商戶則一家都沒有來。據說浚縣但凡有點兒名氣的商戶都在府裏商議如何請罪呢。

  趙征本沒有出去見這些百姓的意思，此時的他正忙著查賬呢。

  浚縣曆年的賬簿有不少，他身邊又沒有帶著合用的人手，隻能他自己來做。

  透過這些賬簿，可以清晰地看清浚縣近年來的發展情況。

  然而賬簿實在太多了，趙征查了一天，也沒查完。

  望著堆積如山的賬簿，趙征伸了個懶腰，開口問道

  “馮寶。外麵的百姓散了嗎？”

  馮寶挑弄燈芯的手一抖，他揚起笑臉說道

  “陛下，可要傳膳？”

  趙征皺了皺眉頭，馮寶不太能藏得住心事，自己的問題不肯正麵回答，多半就是不順心意了。

  “外麵的百姓散沒散？”

  馮寶垂下手，不肯說話。

  趙征站起身來走到馮寶麵前問道

  “都怎麽說的？”

  馮寶抖了抖，依舊不肯出聲。

  “你說吧。朕什麽陣仗沒見過，今兒倒是想見識見識，百姓眼中朕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皇帝。”

  馮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仰著頭哀求道

  “陛下，那都是一幫子愚民，您甭跟他們一般見識。”

  “說！”

  馮寶沉默著，不肯開口。

  趙征深深地看了一眼馮寶，繞過他朝著外麵走去。

  “你不肯說，朕自己去瞧瞧。”

  說完，趙征便出了房門。

  身後，馮寶趕緊爬起來追了上去。

  趙征的速度很快，就這麽一愣神的功夫，等馮寶追上來，他已經站在了縣衙門口。

  此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縣衙門口有幾名衙役舉著火把守在那裏。借著火把的微弱光芒，趙征清楚地看到了眼前的場景。

  滿滿當當的，全都是人。

  跪在地上的人，已經把縣衙門口寬敞的街道徹底塞滿了。

  趙征掃了一眼下方跪著的人，這些人有白發老翁，有佝僂老嫗，有布衣荊釵的農婦，有麵堂黝黑的農夫，有不老實四處亂跑的幼童，也有被母親抱在懷裏的稚子。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著趙征，他們的眼睛很明亮，透著火光。

  見到趙征走出來，這群人重新來了精神，跪在那裏開始求情。他們的聲音並不整齊，台詞也並不統一，亂糟糟的一片。

  “陛下……”

  馮寶追上來站在趙征身後，眼看著趙征麵無表情的四處逡巡，小聲叫了一聲。

  他是真的害怕趙征一個忍不住下令對這群百姓動手，真要那樣的話，才是真真正正的出了大事兒了。

  趙征收回目光，回頭看了一眼馮寶，微微搖頭，一屁股坐在了縣衙的門檻上。

  “都安靜。”

  趙征略略提高了聲音，下麵的百姓瞬間便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抬起了頭，看向趙征。

  趙征巡視一圈，此時侯準已經得到消息，同兩隊禁衛一起趕了過來，聯合衙役將人群圍攏了起來。

  人群中騷動了一會兒，又慢慢安靜了下來。隻不過這一次，母親抱緊了孩子，丈夫擋在了妻兒身前。目光中帶著警惕。

  “起來吧。都起來吧。”

  趙征坐在門檻上，高聲說道

  “都跪了一天了，沒吃飯呢吧。正好，朕也沒吃呢。馮寶。”

  “去端些飯菜過來。咱們邊吃邊聊。”

  馮寶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便帶著幾個粗婦抬著幾個大桶出來了。身後還有人端著一摞摞的大碗。

  將大桶放好，馮寶開始指揮著眾人盛飯菜，一一分發下去。

  趙征瞅了一眼馮寶，樂嗬嗬的說道

  “瞅瞅，還是馮寶懂朕，這是早就預備好了啊。”

  馮寶嘿嘿一笑，手上動作不停“都是陛下教導有方。”

  說著，遞過來一個大碗。

  趙征看了看，見自己的飯菜與百姓的一般無二，衝著馮寶點了點頭表示讚許，接過碗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看到趙征這個皇帝開吃，下麵的百姓這才動起來。

  “都靠的近些。吃個飯還要跪著吃，朕可沒這個習慣。”

  “眼下天兒還不暖和，夜裏小心著著涼。都靠近些。讓朕看看，朕的子民，受沒受苦。”

  趙征扒拉一口飯咽下，抬頭說道。

  他說的很真切，也很動情。

  百姓們沉默了片刻，紛紛往前邊挪了挪。

  現在，趙征看得清楚了，跪在最前邊的，是老人，四外圈跪著的，是壯年男子，女人與孩子被圍在裏麵。

  趙征歎了口氣，這是獸群最基本的防禦姿勢。

  趙征很快便吃完了，他將碗筷遞給馮寶，起身往前走了走，走到最前排的老人麵前，坐在了台階上。

  老人碗裏已經空了，趙征之前依稀看見他將大半的飯菜都偷偷撥給了身後的小孩兒。此時正端著空碗假裝往嘴裏送飯。

  趙征抓過空碗，起身走到大桶邊上，親自填滿了飯菜，一邊往回走一邊說道

  “都不用省著，敞開了肚皮吃，這頓飯朕請客。”

  將碗遞還給老人，趙征重新坐回台階，開口說道

  “朕請不了你們每一頓，但這一頓讓你們吃飽，朕還是能做到的。”

  “謝謝陛下。”

  老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

  趙征搖了搖頭，一臉的和煦。

  “老丈不用謝朕。朕看老丈剛剛將飯菜撥給了身後的幼童，這幼童可是老丈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