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浚縣乃是潞州府下的一個縣城，無論設施人口還是經濟都無法與皇帝腳下的太原城相媲美，就連這所謂的縣中最大的青樓，也比不得太原城的淑荇坊，不要說淑荇坊，這樣的青樓放在太原城裏，雖不至於排在最末，但也相覷不遠了。

  這座青樓外觀有些破敗，內裏雖然四處掛著青紗帳，卻掩蓋不住蕭索的氣息，許是白日的原因，裏邊出奇的安靜，並沒有看到什麽客人的影子。

  趙征一路跟著老鴇往裏走，一邊四下打量著，在太原城裏案幾上免費的糕點瓜果碟子，到了這裏，也隻剩下茶水。還有一桌桌上的茶壺壺嘴明顯缺了一個口。

  青樓可以說是一城之內最奢靡繁華的地方了，其可以說代表了這座城內的經濟水平。青樓奢靡，雕梁畫棟，人聲鼎沸，賓客往來不絕，這座城池多半是繁榮的，像這座青樓一樣盡顯窮酸破敗樣，這座城池多半經濟不景氣。

  這愈發讓趙征對浚縣上下官員惡感飆升起來。

  青樓並不大，很快便走到了一處掛著竹簾的雅間處。透過竹簾，可以聽到內裏的靡靡之音。

  老鴇本想說些什麽，正與趙征冷冰冰的眼神對上，嚇得趕緊退了下去。

  趙征站在竹簾外並沒有立刻進去，他要聽一聽裏麵都在說些什麽。

  絲竹之聲很快停止，接著便是一聲聲的恭維、勸酒之音。

  趙征站了老半天，裏邊除了女子的嬌笑聲外，便是雜亂的調笑，除此之外，隻有一個經常出現的賠笑聲，似乎聲音的主人地位並不高，甚至被人明裏暗裏嘲諷了幾句，也沒有還口。

  眼見著偷聽也聽不出什麽重要信息來了，趙征掀開竹簾走了進去。

  趙征的出現讓熱鬧的雅間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突然出現的趙征身上。整個雅間仿佛被按下了靜止鍵，一切都停滯了下來。

  趙征掃了一圈雅間，雅間不是很大，裝的人卻不少。十幾個衣著華麗的男子醉醺醺的扭頭望著自己，每個人身邊都有一名衣著暴露的女子委身在男子懷裏，中央站著一精瘦的男子，男子看不出具體年紀，臉上並無太多褶皺，胡須頭發卻已經灰白，男子身上的衣衫也並不華麗，趙征甚至在滿是口媒子印記的胸膛處，看到了一塊並不明顯的補丁。

  此時這精瘦男子正端著酒盅，佝僂著腰站在一大腹便便的男子麵前，似乎是在勸酒。

  男子臉上一片通紅，似乎已經喝多了。見趙征進來，正眯著眼望過來。

  下一刻，時間恢複，精瘦男子渾身抖如篩糠，手上的酒盅把握不住，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孫大人？孫大人？孫大人你這是怎麽了。”

  精瘦男子麵前的肥碩男人笑著抻頭看了看，跟身邊的女子調笑起來。

  “你瞧瞧，咱們孫大人嚇得尿褲子了。尿褲子了。，哈哈哈哈”

  “奴家瞧著，孫大人是礙於您的雄威，被震懾的尿了褲子呢。咯咯咯”

  女子說完，用巾帕掩著嘴嬌笑不已。

  肥碩男子被女子一席話說的停梯舒暢，仰頭啊哈哈大笑起來。接著，整個雅間充斥著男子的大笑聲與女子的嬌笑，伴隨著某位不老實人搗弄之下發出的嬌嗔。

  “這……這位兄台……”

  靠近門口的一位中等身材的男子醉醺醺的起身，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拿著酒盅，一邊倒酒一邊湊到趙征身前。

  “你……你可是來……來晚了……罰酒，得罰酒。”

  “對！罰酒！罰酒！”

  “罰酒三杯！哈哈！”

  “罰酒！”

  這一提議惹得滿堂彩，所有人都高聲呼喝著罰酒。人群熱情高漲。

  趙征麵無表情地望著癱在地上的精瘦男子，對周遭的人視若無睹。

  “兄……兄弟，老……勞資跟你說……說話呢……”

  眼見趙征不理自己，主動湊上來的那人臉上掛不住了。

  趙征依舊不理不睬。

  “給……臉不要……是吧”

  那人後退了幾步，上下打量了一番趙征，拿起倒滿酒的酒盅便準備要朝著趙征潑了過去。

  趙征目光偏移，對上那人，一雙眸子冷冰冰的，仿佛在看一個死人。嚇得那人手上的動作停滯在了空中。酒業順著傾斜的酒盅滴滴答答地流到了衣衫上。

  “孫任。滾出來！”

  趙征冷哼一聲，放下一句話，轉身便走。

  此時癱在地上的孫任是真的嚇尿了。連忙爬起來，奈何試了許多遍，四肢酸軟，偏偏爬不起來。他這副作態又惹得滿堂大笑。

  跪坐在上首，箏琴後麵的女子默默地起身走到孫任身邊，將孫任扶了起來。

  “芊芊姑娘，”

  孫任滿頭都是汗水，臉色慘白，他拍了拍女子的手，嘴唇蠕動著，下邊的話卻說不出來了。最終，孫任掙開女子的攙扶，拖著酸軟的雙腿，挪了出去。他身後，雅間裏哄堂大笑依舊。

  此時馮寶與侯準已經找到了趙征，二人正站在隔壁的雅間門口，見到孫任一身的狼狽樣，侯準哼了一聲，高高的昂起了頭，武官見到文官，天生便是一副相互瞧不起的樣子。此時孫任這幅衰樣，更讓侯準瞧不起了。

  馮寶沒有瞧不起孫任，他的眼中甚至閃過一絲的心疼，連忙上前攙扶住孫任，掏出巾帕遞給孫任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又幫著孫任整理好不整的衣衫。

  “有勞這位公公了。”

  孫任臉色依舊蒼白，此時已經緩過些勁兒來，衝著馮寶強笑著說道。

  馮寶搖了搖頭，低聲說道

  “快進去吧，陛下在裏邊等著呢。”

  猶豫了一下，馮寶繼續說道

  “好好向陛下請罪，陛下心軟。”

  聲音低若蚊鳴，幾不可聞。

  孫任點了點頭，向馮寶投來一個感激的目光，掀開竹簾走了進去。

  馮寶走回門口重新站好。這是他第一次躍矩。

  侯準扣了扣鼻孔，一臉不服氣。

  “你多餘對他那麽好。”

  馮寶看了一眼侯準，低聲說道

  “這位大人是個好官。”

  “好官？嗬。”

  侯準依舊不屑。

  “他衣服上都打著補丁呢。”

  馮寶有些不服氣，爭辯道。

  “打補丁就是好官了？那勞資現在脫光了是不是就要成聖了？”

  馮寶被侯準氣得說不出話來，他覺得侯準這是在跟他抬杠。索性扭過頭去不再說話。

  “嘿嘿，不理咱了？小馮公公，你這樣可不行啊。知人知麵不知心，誰知道這個穿著補丁衣裳的人背地裏是個什麽東西。”

  “那也比你好，成天讓陛下生氣。”

  馮寶嗆聲道。

  “你這可就冤枉我了。”侯準叫起了屈。

  馮寶不理他，此時他沒心思跟侯準逗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