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取笑完侯準，趙征這才回過頭來，目光灼灼的盯著蘇於氏，等待著自己的答案。

  蘇於氏放下手上的幹糧，輕聲回答道

  “家夫沒有家書捎回來。”

  趙征挑了挑眉，這倒是與他得到的消息相符。

  “朕還記得東征時在幽州，蘇毅的身體就不大好。回到太原沒呆幾天，朕又把他派到了南邊，實在是朝中無將可用，希望你不要在心裏怨朕。”

  蘇毅身體不好這是實事兒，他在南邊被囚禁了十幾年，吃穿住行都是自己在一方小院裏完成，加上年老體衰，早年征戰沙場留下的隱疾，這些都讓蘇毅看似擁有一副強壯的身體，實則一到陰雨寒冷天氣，便會飽受病痛。這也是軍中人慣有的毛病。

  “陛下，您啥時候也關心關心咱啊。”

  侯準的聲音從供桌方向傳來，他還沒有放棄跟馮寶爭奪馮寶手中那塊烤好的幹糧。

  趙征回頭瞥了一眼侯準，“你那是活該，等入冬了朕便把你派到勝州去，把宋琮換回來，省得在朕身邊見天的氣朕。”

  “家夫為國戍邊，乃是分內之事，能為君分憂，那是本分，何談怨念。”

  蘇於氏說話輕輕柔柔的。

  趙征點了點頭，感歎道

  “蘇毅真能這麽想，朕心裏很是寬慰。”

  蘇於氏低垂著頭，沉默不語。趙征也不再說話，山廟裏隻聽見外麵淅淅瀝瀝的雨聲與柴火劈啪的聲音，應和著偶爾傳來的低笑，與侯準與馮寶的嬉鬧。

  侯準最終也沒能成功把幹糧騙到手，隻好怏怏地將烤糊的幹糧囫圇咽下。從新抓起一塊幹糧走到火堆旁。臉上堆著笑。

  “嫂嫂，煩請嫂嫂幫幫忙。”

  蘇於氏接過幹糧，慢慢的烘烤起來。

  “陛下。”侯準挨著趙征坐下，“這雨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了。咱們是在這兒休息一晚，還是什麽時候出發？”

  趙征沉思片刻，從太原一路南下的話，過潞州便是洛州了，但他不打算這麽快與蘇毅會麵，他打算四處走走，因此，他打算往東邊去。

  “等休息一會兒，便出發吧，不走潞州，直接往東。走魏州。”

  侯準點了點頭，又與趙征閑談了一會兒，蘇於氏的幹糧烤好了，他便接過來，開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一連吃了三塊幹糧，又喝了一大壺的熱水，侯準這才拍著肚皮打了個飽嗝。

  “走吧。”

  趙征嫌棄的瞅了一眼吃完就準備躺在地上睡覺的侯準，起身說道。

  禁衛們紛紛起身，將火堆熄滅，開始套車。馮寶小跑著趕過來為趙征撐傘。

  “陛下，您看。屬下跟著騎馬行嗎？嘿嘿……”

  侯準湊到馬車旁厚著臉問道。

  趙征瞥了一眼侯準，登上馬車。

  “不行。”

  侯準哀嚎著上了馬車，認命地癱在車廂裏，打起了呼嚕。

  馬車吱吱呀呀地往前走著，前後各一隊的禁衛騎著馬沉默地跟著。一行人很快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趙征一行人連續趕了十天的路，雨也連續下了十天，終於在幹糧快吃完的時候，眾人來到了一座縣城。

  縣城名為浚縣，處於潞州府管轄範圍內。

  車隊吱吱呀呀的進了城，此時天上依舊在下著雨，縣城街道上空蕩蕩的，即沒有行人，也沒有小攤，兩旁的商鋪也多數處於關門狀態。

  車隊一路前行著，趙征掀開窗簾往外張望著，侯準躺在車廂裏打著呼嚕，震天響。

  車隊停在了一家客棧門口，趙征用腳踢了踢侯準，在馮寶撐著傘的陪伴下下了車，店家出來幫著禁衛們安置馬車馬匹。馮寶去開房間。

  “店家，快備些酒菜來。”

  侯準伸了個懶腰，站在堂下大聲嚷嚷著。

  店家連聲應著，來到侯準身旁問詢。

  “店家，怎的這般貴？”

  趙征還在四處閑看，突然便聽到侯準大聲嚷嚷起來。

  “你可莫要坑某家，”

  “哎喲客官呀，咱哪裏敢坑您呐，您可莫要亂說，這什麽東西賣什麽樣的價兒，這可都是有官府規定的。咱可不敢私自亂喊價兒。”

  “你莫要框某家。某家便是從太原來的。朝廷規定價格，定的乃是蔬菜米麵，這酒菜作價幾何，朝廷可從未給過規定。”

  侯準的聲音成功把趙征吸引了過來。

  店家卻並沒有慌亂的神色。而是苦口婆心的從櫃台下拿出一張紙來遞過來。

  “您看看，您看看，這糧食價格可是官府所定的，咱哪裏敢坑您呐。咱是比這上麵定的價兒高了些，可咱這要柴火煮飯，還得讓咱掙點兒不是。”

  趙征接過紙張，上麵蓋著官府的大印，羅列了所有官府定價的商品以及定價。最上邊第一行便寫著“細糧作價50銅幣公斤”。

  戶部貨幣改革以後，新的貨幣體係與舊有貨幣體係換算比較複雜，不過好在戶部同時進行了商品定價，使得計算這東西的人群隻局限於戶部官員，民間隻需要按照戶部給出的定價直接購買即可。

  按照新定價體係來說，細糧，也就是脫殼吹灰後的粳米，可以淘一淘後直接下鍋的那種，作價20銅幣一公斤算是正常。由於近來連年戰亂，加上產糧之地一直鬧水災，這個價格有所提升，太原府內統一作價35銅幣一公斤，這是趙征可以理解並接受的範圍。

  但他們這才出了太原府啊。就變成了50銅幣？

  太原府往南便是潞州府，太原府與潞州府交界處便是浚縣。

  這就漲了二分之一的價格了，再往南還得了？

  趙征繼續往下看，越看臉色越陰沉。

  不單單是細糧，粗糧、麵粉等等，但凡能填飽肚子的，都有不同的漲幅，其中粗糧漲幅不大，勉強讓趙征安心，但最誇張的麵粉，漲了將近一倍。

  趙征看完單子，陰沉著臉將單子還給了店家，他並沒有發作。見所有人都望向自己，隻是揮了揮手，讓侯準繼續點菜。

  侯準咽了口唾沫，不敢再耍寶，乖乖地老實點了菜，酒也沒敢要。

  吃過飯，趙征上了樓進了房間，馮寶邁著小碎步跟了進來。

  “去把浚縣的禦史、縣官、金部員外郎都給朕叫過來。讓他們立刻出發前來見朕。”

  趙征陰沉著臉吩咐道。

  馮寶應下，小聲說道

  “陛下消消氣，莫要氣壞了身子。”

  趙征瞥了他一眼，看不出喜怒，嚇得馮寶一機靈，趕緊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