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馬車一路吱吱呀呀地駛出太原城，走上官道，向南出發。

  今天的天氣十分符合河東道雨季的表現。

  早上陰天，在趙征出城不久後，便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趙征沒有喊停，車隊便一直往前走著。好在禁衛們騎著馬，免去步行之苦。

  行至晌午，雨開始變得越來越大，趙征這才選了個山廟下令歇息，避避雨水。

  早有禁衛往前去探查山廟情況，趙征老神在在地坐在馬車上翻看著書本，不時在上麵寫寫畫畫。

  坐在他對麵的侯準仿佛屁股下麵長錐子一樣，來回扭動著，沒有一刻安靜，終於在侯準又一次扭動身子，帶動著馬車晃動，讓趙征再一次筆下一劃之後，趙征也坐不住了。他停下筆，抬頭瞪了一眼侯準。

  “屁股底下長錐子了？”

  侯準扭了扭屁股，賠笑著回道

  “筆下，您讓臣出去走走行不。讓那個禁衛的隊長進來陪您坐一會兒。屬下聽說這家夥是書香世……門第出身的，您看屬下一個大老粗，您讓屬下這麽坐著，這不是難為屬下呢嘛。”

  趙征才不管他的抱怨呢。

  “坐好了。再來回扭，朕就讓你扭一天。”

  “陛下。您老人家行行好行行好，屬下這都要長毛了。實在待不住了。”

  侯準哀嚎著懇求道。

  趙征剛要說話，馬車停了下來，前去探查的禁衛回稟，山廟破敗，無有廟祝。

  很快，馬車便停在了山廟門口，馮寶撐著傘，掩護著趙征下了馬車，在他身後，侯準無聲地歡呼著，一下便跳下馬車，開始舒展筋骨。

  趙征站在山廟門口看了看，這山廟建造的十分寬闊，想來曾經也是香火鼎盛的，隻是後來不知什麽原因破敗了，便再無人祭祀。

  破敗的原因在趙征走進山廟後便找到了。

  這是一座水神廟。

  正中央供奉的神像“人麵蛇身朱發”，通體灰藍。神像底座繪製出一道道波濤紋路。正是共工神像。

  不過這尊共工神像有些落魄，原本鮮豔的朱發此時已經變得灰暗，神像身軀之上多有斑駁脫落，還瞎了一隻眼睛。

  想來應該是因為近年來一直下雨所致。

  共工乃水神，這方天地之中，水神廟中正神神位必然供奉共工。

  外麵禁衛已經將馬車排好，馬匹安頓完畢，正在廟裏生火，趙征也已經四處轉了一圈，走回來剛好碰到進屋來的蘇於氏母子。

  蘇於氏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姿態優美動作標準，她本就是於氏嫡長女，出身世家，教養良好。

  跟在蘇於氏身後的蘇哲一見到趙征，便仿佛老鼠見到貓一樣，趕緊往蘇於氏身後瑟縮起來。

  趙征瞥了一眼盡力將自己縮成一團，渴望蘇於氏將自己完全遮擋起來的蘇哲，神情有些輕蔑。

  “免禮吧。出門在外，無需多禮。”

  “謝陛下。”

  蘇於氏開口謝過，這才直起身來。

  氣氛有些尷尬，蘇於氏沉默著站在趙征身前，低垂著頭，趙征站在蘇於氏麵前，目光灼灼地盯著麵前的二人猛看。

  蘇於氏年近半百，頭發花白，身材並不高大，周身氣質寧靜祥和，她身後的蘇哲與之一對比，簡直就是一坨狗屎。

  眼神躲閃，氣質猥瑣，神情瑟縮。

  趙征搖了搖頭，心中暗歎虎父犬子。

  “陛下喝些熱水暖暖身子吧。”

  馮寶端著熱水走過來輕聲說道。

  趙征接過，漫無目的地踱步錯過母子二人，站在了門口眺望著遠方。

  蘇於氏拉著兒子走到裏間，她先是虔誠地衝著破敗的神像拜了拜，將兒子安頓在了供桌下方，這才轉身走到火堆旁，跟著禁衛們一起幫忙生活做飯。

  說是做飯，其實也隻是將帶來的幹糧熱一熱，又燒了些熱水。

  趙征依舊站在門口，眺望著遠方，也或許是在觀察著淅淅瀝瀝的雨水，禁衛們聚集在一起，低聲交談著，抓緊時間吃飯休息，馮寶在火堆與門口兩頭殷勤地跑動著，一會兒給趙征送幹糧，一會兒遞熱水。蘇哲已經在供桌前縮成一團睡著了。蘇於氏跪坐在火堆旁，安靜地烤著幹糧，手法嫻熟，受熱均勻。侯準坐在火堆旁，好奇的時不時看向蘇於氏，手中的幹糧一麵已經烤糊了，一麵還冰冷的發硬。

  蘇於氏的幹糧烤好了，她先走到供桌前搖醒了蘇哲，將幹糧遞過去，蘇哲一把抓過幹糧，狼吞虎咽起來。蘇於氏重新走回火堆，繼續拿起一塊幹糧烘烤。

  侯準的幹糧已經發出焦臭的味道。這讓在同一堆火堆上烤幹糧的馮寶不得不出言提醒。

  “候將軍，您的幹糧要糊了”

  “啊？”

  侯準回過神來低頭一看，手上的幹糧已經不能吃了，他訕笑著看向馮寶

  “沒事兒沒事兒，某家就愛吃糊的。”

  “馮寶，給咱們侯大將軍多烤幾塊，要照著他手上的模樣烤。”

  趙征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侯準順時垮了下來。他苦著臉轉過頭來看向趙征。

  “陛下，您別折磨屬下了。”

  趙征輕笑著走到火堆旁，與眾人一道烤著火。蘇於氏往一旁讓了讓。

  “蘇毅來過家信嗎？”

  趙征一邊烤著火一邊拒絕了馮寶遞過來的幹糧，示意自己吃飽了，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

  馮寶拿著幹糧走到供桌旁坐下，沉默地吃起了幹糧，他旁邊的蘇哲狼吞虎咽的動作頓了頓，嫌棄的瞥了一眼馮寶，低聲咕噥了一句含混不清的話，往邊上挪了挪。

  侯準慢了半拍，也反應過來，抓著自己烤糊的幹糧湊到馮寶身前。

  “小馮公公，咱倆換換唄。”

  侯準低聲誘惑著馮寶

  “烤糊的可好吃了。你沒吃過吧？咱倆換換，某家今兒讓你也嚐嚐鮮。”

  馮寶一臉警惕地護著自己的幹糧往後躲了躲。

  “不用了，多謝候將軍。奴婢怕是無福消受這等美味兒了。”

  “別呀，你嚐嚐，就嚐一小口，不好吃你找我。”

  侯準不依不饒地往前湊活，繼續循循善誘。

  “馮寶，他再往前湊活，你就朝著他襠下踹。”

  趙征的聲音遠遠的從火堆旁傳來，惹得一邊烤火的禁衛哄然發笑。

  “陛下，屬下也是您的臣子，您不能這麽偏袒。”

  侯準轉過頭來朝著趙征喊道。

  “你這樣的缺心眼兒朕巴不得少幾個。”

  趙征毫不留情地嘲諷起來。又引得禁衛們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