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這一頓飯趙征吃的很滿意，雁錦樓能名聲大噪，在學子最受歡迎榜上排在第三不是沒有道理的。

  雁錦樓的烹飪手法顯然有宮裏尚食監的影子，而尚食監的烹飪手法是趙征跟穆菡一手調教出來的。那是趙征依據前一世的經驗做出的改動。

  魚龍膾鮮嫩，龍門躍肥美，將軍烈醇香而後勁兒十足，飯後的茶水更是上等的明前茶葉衝泡，一頓飯讓趙征吃的酣暢淋漓，酒意正酣，不禁有些熏熏然。

  馮寶趁著趙征品茶的間隙抓緊時間吃了個半飽。

  趙征臉色陀紅，他似乎有些熱了，伸手扯了扯衣衫，散開領口，瞬間涼爽了許多。他眯著眼看了狼吞虎咽的馮寶一眼。醉意醺醺的說道“慢點兒吃，慢點兒吃，沒人跟你搶。”

  將軍烈的後勁兒開始上湧，這據說是兵部殺才們的最愛的烈酒讓趙征的視線開始模糊，失去平衡感的趙征有些東倒西歪，他想要扶住案幾，卻發現眼前有許多個案幾，而且它們還在來回蹦跳著。他伸手抓了抓，酒意愈發濃烈起來，讓他半靠在席上，曲起一隻胳膊撐著身子小幅度地來回晃動起來。

  “稼軒……你慢點兒吃……爸爸給你……給你做的……不夠還……有……嗯，還有……鍋裏還有……”

  馮寶幹瘦的身子一個激靈，他低垂著頭，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他不敢抬頭看過去。

  跟隨趙征的時日雖然不長，但也不短了，馮寶知道自己什麽話該聽什麽話不該聽。這位喝醉了的帝王心中的秘密，他從來沒有膽量也不敢去窺探。每次他都很有眼色地關上門退出去，守在門外，為的就是不讓自己聽到不該聽的秘密，為的就是能活的久一點兒。

  剛剛那句話顯然不是他該聽到的。

  怎麽辦？

  陛下會不會醒過來把自己秘密處死？

  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馮寶低著頭，整個人縮成一團跪坐在那裏，此時他腦海裏已經進行到了自己變成一具無頭的屍體被人扔在亂葬崗任由野獸啃食的場景。

  “稼軒啊……爸好累……好累……”

  趙征似乎睡了過去，將軍烈的酒勁兒徹底占據了上風，他整個人躺倒在地上，嘴裏嘟囔著。

  “陛下。您別說了。陛下。”

  馮寶已經快急哭了，他一邊小聲嘀咕著，一邊渾身顫抖著。此時他眼前趙征剛剛賜下的魚龍膾突然就不香了，雪泥鴻爪也味同嚼蠟，龍門躍吃在嘴裏更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兒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的喧囂聲逐漸遠去，四周漸漸安靜了下來，趙征也不再說些亂七八糟的夢話，跪坐的渾身僵硬的馮寶這才壯起膽子起身湊近趙征。

  看了一會兒，馮寶輕聲喊道

  “陛下？”

  “陛下？”

  “該回宮了。”

  “陛下？”

  “您不回話，奴婢就當您應下了啊。”

  馮寶跪坐在趙征身邊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語了半天，轉身拉開一條縫隙，泥鰍一樣劃出去，轉身迅速關好門，四處看了看，見走廊裏空無一人，這才放心的推開旁邊的雅間門。

  此時旁邊雅間裏，趙征的隨從禁衛早已吃飽，正端坐在那裏低聲聊著天。他們沒有喝酒，但上的菜卻很多。

  眾人見馮寶推門而入紛紛停住了話題。馮寶聰慧，很會為人，與這幫禁衛相處的一向不錯。此時見他進來，為首的禁衛隊長起身問道

  “可是陛下要回宮了？”

  馮寶一臉嚴肅，籠在衣衫下的兩隻手絞在一起，止不住的打顫。

  “陛下吃了兩杯，有些醉了，煩請幾位下去到吏部叫一輛馬車過來。”

  又衝著為首的禁衛隊長說道

  “薛大哥，還請您留下來跟咱家照看陛下。”

  薛姓隊長不疑有他，指揮著眾人出去，這才跟著馮寶出了雅間。

  “薛大哥，您在門外等等。”

  走到雅間門口，馮寶攔住了薛姓隊長。隨後不待他回話，便拉開門閃身溜了進去，又很快關好了門。

  趴在窗戶上往下看了一會兒，一直看到幾個禁衛趕著馬車從吏部出來，馮寶這才伸出顫抖的雙手攙著趙征起身。

  趙征仿佛完全睡死過去一樣，任由馮寶扶起身，整個人趴在馮寶身上。

  馮寶停了停，慢慢站起身，攙扶著趙征站起來。一步一步往門口走去。

  “臭……臭小子別鬧……爸爸喝……喝多了……別鬧……別……鬧……”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似乎是馮寶力氣太小，讓趙征有些不舒服，趙征又開始說夢話了，一邊說，還一邊抬起手胡亂揮舞了兩下，嚇得馮寶差點兒把趙征扔出去、

  渾身顫栗，身體僵直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馮寶眼淚都快嚇出來了。一直到趙征繼續打起了呼嚕，這才戰戰兢兢地繼續往前走。

  “薛大哥，開下門。”

  走到門口，馮寶低聲喊道。

  薛姓隊長不疑有他，一推開門就看到被馮寶馱著睡死過去的趙征，這讓他嚇了一跳。

  “陛下怎的喝了這麽多？你不知道勸勸陛下嗎！”

  薛姓隊長趕緊接過趙征，一邊低聲嗬斥道。

  趙征對於幹瘦的馮寶來說是個負擔，但對於出身軍隊被選拔到禁衛來的薛姓隊長來說，並不是什麽問題，他很輕鬆的便把趙征背了起來。

  “我哪知道將軍烈這麽厲害啊。”

  馮寶低聲叫冤，他還感覺委屈呢。聽了一肚子秘密，他都不知道活不活的過去呢。

  薛姓隊長搖了搖頭，不理會馮寶的抱怨，解下自己的披風給趙征披上，確保沒人能看得出他背上背的是什麽之後，這才背著趙征下了樓。

  馮寶一臉委屈地跟在薛姓隊長身後下樓，目送著薛姓隊長腳步急促地穿過一桌桌就要出了店門，趕緊跑到櫃台前。他還沒付錢買單呢。

  “不用找了。”

  扔下一大把金幣，估摸著應該足夠兩間雅間的菜錢了，馮寶急吼吼的撂下一句後，轉身邁著小碎步追了出去。留下掌櫃一臉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