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趙征麵上嘲諷的表情定格，他眼睜睜地看著李柱子力盡，眼睜睜地看著李柱子倒下，他皺起了眉頭。

  他在思考，並不是思考自己哪裏做錯了，他在思考如何平息李柱子死在書房後引起的風波。

  “吱呀”

  “咣當”

  兩聲響起。打斷了趙征的思考，趙征抬起頭循著聲音望過去，正看到站在門口的穆菡。他的眼中，一抹殺意一閃而過。

  穆菡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一幕，她手上端著的羹湯跌落在地上，精心熬煮的湯水灑落一地，濺在了她的身上。

  她不可置信地望了一眼一臉平靜的趙征，急匆匆地跑上前去，一邊跑一邊大喊了一聲。

  “快傳尚藥監！！！”

  穆菡跑到了李柱子身前，她身後跟著的兩個宮女急匆匆地跑出去去傳旨意，場間便隻剩下李柱子，趙征與她三個人了。

  穆菡一把抱起躺在地上的李柱子，仰起頭望向負手而立的趙征，

  “趙征！！！”

  穆菡激動地大聲喝道。

  這讓一臉平靜的趙征怔楞住了，自從他在書房裏給穆菡講了那個李陵的故事後，這還是穆菡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穆菡撕開一截衣服，圍繞著劍刃纏上，想要堵住傷口處的血水。

  “你清醒清醒吧趙征！這是李柱子！這是替你出生入死無數次的李柱子啊！！！這是灃兒的親生父親！！！”

  趙征皺了皺眉頭，說實話，李柱子能這麽幹淨利落地自裁在自己麵前，這的確讓他很意外。本來在他的設想裏，應該是他出言把話挑明以後，李柱子驚懼之間便會乖乖順從，然後在南下的途中，意外身亡。

  他一手導演的太原叛亂事件裏，許多細枝末節都已經收拾幹淨，一直到現在，李柱子是最後一個漏洞了。

  隻要堵上這個漏洞，他所做的一切便再無任何人知曉。

  隻要李柱子永遠地閉上嘴，他就是一個英明神武的帝王！

  前幾日裏李柱子在書房對他說的話不是沒讓他動搖過，實際上從他在書房外庭院裏殺死薑姬以後，他曾有數次想要解決掉李柱子這個汙點，但他一直在猶豫。一直到昨天夜裏侯府上的談話被侯準一五一十地擺在了案幾之上，才讓他下定決心，解決李柱子。

  但趙征並不想現在解決他，這與他的計劃有所出入。

  他的本意是穩住李柱子，等到南下的時候再解決。

  從昨晚的情況來看，李柱子已經有些動搖了，他必須先穩住他。

  “又不是朕動的手，你朝著朕瞎吼什麽！”

  趙征甩了甩衣袖，冷哼一聲，撇過頭去，不去看穆菡失望的目光。

  尚藥監的人很快便趕到了，穆菡搶在趙征前下達了通行的命令，當趙征準備張口的時候，書房裏的一切都被眾人看到了，於是趙征抿了抿嘴唇，默認了眾人的行為。

  尚藥監的人顧不得行禮，趕緊將氣息微弱的李柱子抬到了一旁的耳房救治。小太監貼心地為帝後二人關上了房門，為他們提供了一個封閉的環境。

  穆菡滿身血水，慢慢的站了起來，她走到趙征麵前，盯著趙征。

  趙征被穆菡看的不自在，扭轉過頭去。

  穆菡追著不放，又轉到趙征麵前。

  二人如此來回數次後，趙征繃不住了。

  “朕沒閑工夫跟你玩兒！”

  趙征冷著臉皺著眉嗬斥著，越過穆菡朝著案幾走去，那裏，他還有許多奏章沒有批閱呢。

  “你等等！”

  穆菡一把拉住趙征的袖子，將他袖子上金線繡製的金龍染成暗紅色。

  “趙征！你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趙征停下腳步，身子頓了頓，略用力撤回了袖子。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趙征！”

  趙征的腳步頓住。

  “你曾要我不要多管，從那以後，我便再未對朝堂之事插手半分；你曾警告我不得幹政，從那以後，我連父親都很少再見；你東征讓我監國，我便順著你的意；你要把世家一網打盡，我便配合你；你把我與治兒留在皇宮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請君入甕，我實在不忍心，便命人悄悄把治兒送出了成，但我依然呆在皇宮之中；你贏了，你高舉著屠刀肆意屠戮著世家望族，任何膽敢反抗你的人，你都要一舉屠戮殆盡，趙征，你已經殺紅了眼了，現在連李柱子你也要殺了？”

  說著，穆菡的聲音顫抖了起來，她輕輕地走到趙征麵前，揚起臉，麵上掛滿了淚痕。

  “下一個，是不是就是我這個結發之妻了？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治兒了……”

  “住口！”

  趙征低聲喝止了穆菡繼續往下說的話，他滿臉的怒氣，上前一步，伸出手一把抓住穆菡的胳膊，又鬆了鬆力道。

  二人四目相對著，穆菡眼中滿滿的都是失望的神色，這讓趙征的怒氣一下子消散了一半，他眼中的怒意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絲的羞惱。

  於是趙征錯過了穆菡的目光，低聲喝道

  “你懂什麽！回去哄哄治兒！我這裏還有許多政事要忙。”

  說著，趙征慢慢放開了穆菡。

  穆菡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順從，她依舊站在那裏，攔住了趙征的去路。倔強地用噙著淚水的目光盯著趙征，逼迫著趙征與自己對視著，讓趙征清清楚楚地看清楚自己眼中的失望之色。

  “唉！”

  良久，一聲歎息響起在書房。

  趙征敗下陣來，麵對著穆菡，他很無奈。

  他終究不是一位天生的帝王，眼前的是他的妻子，是為他生育了一個兒子的妻。之前他能忍下心來把妻兒都丟在皇宮中當誘餌，那是因為一切都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發生著，他看不見，便能下這個決心。如今人就站在自己麵前，他終究忍不下心來，麵對著麵痛下殺手。

  “你到底要我怎樣？”

  趙征無奈的問道。

  穆菡沒有開口，依舊盯著趙征，眼中的淚水越積越多，撲簌簌地滾落出來。

  她倔強地輕咬著下唇，努力地想要止住淚水。

  “好了，別哭了。”

  趙征一把攬過穆菡，將她擁入懷中，軟下了語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