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李柱子

  李柱子家就住在皇宮外不遠處，這是趙征賜下的，四四方方一小院，不大，但溫馨。一家三口住下，再雇兩個仆從，足夠了。

  離得近了，李柱子這個瘸腿家夥能少走幾步路，他能經常見到自己的義子，也方便監視。

  趙征一道口諭，李柱子掛著憨笑，抱著寶貝兒子，顛兒顛兒的就跟著進了皇宮。

  一路上別看他一瘸一拐的，但凡遇到他，不論是禁衛還是親衛，都紛紛衝著行禮，看到熟識的，李柱子便會笑著上前，停下腳步交談兩句，然後衝著來人炫耀自己懷裏的寶貝兒子。

  每當這個時候，領路的寺人都會在不遠處安靜地停下腳步，等待李柱子。

  李柱子雖然身上沒有任何官職爵位，但他兒子是皇帝陛下的義子！

  他本人更是數次為皇帝陛下出生入死，數次救陛下於危難之間！

  沒有人敢輕視李柱子，更沒有人敢怠慢這個一瘸一拐一臉傻笑的家夥。

  今天遇到的恰好是他曾經幫著訓練過的禁衛。

  李柱子抱著兒子停下腳步來，禁衛隊長見到李柱子，立刻跟著停下腳步，原本嚴肅的麵上下一刻便掛上了諂媚的笑容。

  隊長湊到李柱子身邊，賤兮兮的打著招呼。

  “李爺。進宮來見陛下啦？”

  李柱子高傲地抱著自家兒子，瞥了一眼點頭哈腰的隊長。

  “俺就是這麽教你們的啊？一臉的諂媚像，腰板挺直了！把頭抬起來！”

  隨著李柱子的訓斥，隊長連忙照做，腰板挺直，挺胸抬頭。

  “嗯，這還差不多。”

  李柱子上下打量一番，滿意地點了點頭。

  “李爺，您可好久沒來看過兄弟們了，兄弟們都想您了。”

  下一刻，隊長再次恢複諂媚樣。

  不過這一次李柱子沒有出言嗬斥，臉上的高傲變成了猥瑣。他湊近一些，小聲問道

  “等我把狗兒送到陛下那兒，看看陛下是不是找我有什麽事兒，如果沒什麽事兒。嘿嘿嘿……”

  隊長也跟著露出猥瑣的笑容。

  兩個人湊到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這才分開。

  李柱子走進了庭院，看著熟悉無比的書房，有些怔楞，在領路的寺人提醒下，才反應過來，趕緊跟了上去。

  “草民李柱子，叩見陛下。”

  李柱子聲音洪亮，震得趙征耳朵嗡嗡作響。

  李柱子喊完，仰起頭，露出那張猙獰的臉來。掛上了一如既往的憨笑。

  “憨貨！”

  趙征看著下方的李柱子，莫名的感覺很愉悅。他笑罵著。

  李柱子也不惱，熟練的起身，熟練地來到趙征跟前，把懷裏的兒子遞了過去，看著趙征手忙腳亂地接過後，便自顧自地下去選了個席位坐下，還給自己倒了杯水，自顧自地喝著。

  趙征對此毫不介意，他抱著李灃逗弄著。

  小家夥兒性格隨了李柱子，大大咧咧的，麵對趙征這個陌生人，並不懼怕，甚至發出一陣陣咯咯的笑聲。

  逗弄了一會兒，趙征這才圈著李灃抬頭跟李柱子說起話來。

  “柱子，家裏過的怎麽樣？”

  李柱子大大咧咧地回道

  “嗨，屬下家裏啥都有，您不用掛念。倒是您的身體。這都過了一個月了，怎麽還這麽瘦。該讓尚食監多做些好的補補。”

  說到這兒，李柱子換了個姿勢，開始嘮叨起來。

  “您這傳膳從不肯按時，王武那小子又是個沒主意的，一準兒的是您吩咐什麽他就做什麽。這可不行。您得多吃些，不能整日裏就坐在這個黑魆魆的書房裏頭，沒事兒多出去走走。您瞧瞧，這才十月份，就又開始用火盆了，您多穿點兒衣服，也不能這麽早用火盆，這對您身體不好。您……”

  李柱子巴拉巴拉的說著，直把趙征說愣了。

  此時的趙征很矛盾。

  一方麵李柱子這不經意之間就能準確的說出他的所有習慣，這麽久沒見麵了，就看了自己一眼，便把自己過去一個多月的飲食起居說了個大概，這讓趙征心底又一次起了殺心。

  一方麵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所有人找他都在談論家國大事，戶部的整天叫苦，兵部的整天撒潑，刑部的整天冷著臉，工部的成了钜嘴葫蘆，讓幹啥幹啥，禮部的半個月看不到一次人影，吏部的見著就是舉報舉報舉報，皇後忙著養傷，忙著置氣，忙著照顧受到驚嚇的太子，八小隻忙著安慰小夥伴，親衛禁衛唯他命是從，殿中省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沒人關心他的飲食起居了，沒人關心他是胖是瘦是冷是熱了，沒人關心他吃沒吃飯了，沒人關心他累不累了。

  奇特的是，他在此前，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一切似乎本應該就是那樣的，反而是眼前這個喋喋不休的昂藏大漢是個異類，婆婆媽媽的，淨說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他多穿點兒，不用火盆，難道就能讓軍隊順從推行新政嗎？

  他按時吃飯難道各地官府就能完全熟悉新律法嗎？

  他多出去活動難道能讓地裏的收成增加？

  不能。

  什麽都不能。

  趙征心中五味陳雜，李柱子還在喋喋不休。

  好半天，似乎是說累了，這才停下來，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壺的水。、

  “柱子。朕想往南方走一遭。”

  趁著李柱子咕咚咕咚灌水的空檔，趙征說道。

  李柱子手上動作一頓，接著把一壺水喝了個精光，喚來寺人又給他重新倒了一壺，寺人退去後，這才開口。

  “陛下。您要屬下做什麽？”

  趙征沉吟了片刻，圈住朝著玉璽夠的李灃，開口道

  “按理說剛被朕梳理了一遍，應該是不會出現意外的，但朕還是不放心。給朕下毒的人始終沒有出現。朕打算把它釣出來。”

  李柱子點了點頭，提到給趙征下毒的事兒，他也跟著嚴肅了起來。

  趙征的毒不食薑姬所投，這事兒李柱子也已經知道了。

  趙征掏出自己的私印放在案幾上。說道

  “柱子，跟上次一樣，朕把妻兒都交到你手上了，你可莫要辜負了朕啊。”

  李柱子的目光投射到案幾上那枚四四方方小巧玲瓏的私印上，咧嘴笑了起來。

  他拍打著胸口，砰砰作響。

  “陛下，俺做事，您還不放心嘛。”

  趙征也跟著笑了起來。

  笑過後，趙征把私印拋了過去，被李柱子一把抓住，塞進了懷裏。

  “大字寫了嗎？拿出來給朕瞧瞧。”

  李柱子塞私印的動作一僵，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