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城下之盟

  短暫的修整後，趙征從蘇毅手中重新接過了軍務，晃蕩著明顯清瘦了許多的身子，開始做進一步的部署。

  關望的斥候營撒出去一波又一波，卻沒有帶回什麽有價值的消息，宋琮等人每日裏磨刀霍霍，隨時準備大幹一場。卻苦於找不到敵人，無處發泄。

  整個秦軍大營都仿佛憋著一口氣兒，急需發泄出去。卻找不到發泄口在何處。

  趙征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短時間來看秦軍擁有哀兵必勝的buff加持，必然能打幾個勝仗，漂亮仗，但長久下去，所有人都一直處於這種緊繃狀態，很容易讓人疲勞。如果敵人在疲勞的時候發起攻擊，那將是一場慘敗，比滄水之戰還要慘烈的慘敗。

  在確定沒有發現騎兵的情況下，趙征立刻下達了開拔的命令，大軍湧入了滄水河畔的易州城內。

  隨後一麵操練軍陣，一麵派出斥候打探，一麵向北運動。

  雖然趙征也不明白，為什麽錢遷會拋下這麽大一片家業，連掙紮一下都不做，直接跑路了，但他還是很謹慎地沒有做急行軍的決定，而是穩紮穩打，探明一處，占領一處，修整片刻後，再探下一處……

  如此磨磨蹭蹭，一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開元元年八月二十三，秦軍兵臨幽州城下。

  幽州城城門洞開，高聳巍峨的城門上站著一位趙征垂涎已久的人物——錢遷。

  趙征對錢遷可謂垂涎已久了。自從聽說了這位傳奇人物開始，他就對錢遷充滿了好奇，一直到他與蘇毅橫推河北道，匯合於滄水，麵對滾滾東去的滄水，趙征開始佩服起這位傳奇人物了。

  等到了後來，他用計渡過滄水，一路未遇一絲阻攔的時候，他對錢遷的渴望，就已經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眼下，看著城門洞開，坦蕩蕩站在城門之上的錢遷，一股豪情自胸膛升騰而起，對錢遷的欽佩之情更是達到了頂峰。

  可惜，這股豪氣在升騰到頭顱的時候，及時地被理智壓了下去。任憑趙征反複提氣，也隻能勉強充盈在胸膛。

  無奈的趙征隻好從與自己的理智較勁中回歸。吩咐盧平在陣前擺好了宴席，然後衝著矗立在城門上的那道人影發出邀請。

  錢遷收到了邀請，欣然前往。

  走得近了，趙征情不自禁地細細打量起錢遷來。

  一看就是個殺才！

  錢遷長得並不高壯，也沒有俊美的五官，但站在他麵前，撲麵而來的那股粗豪的氣勢，會讓人下意識忽略掉這些，而專注與眼前這個人。

  錢遷一身騎手打扮，著的是輕甲，與他麾下的騎兵並沒有什麽不同，他沒有戴盔，露出褶皺縱橫的腦袋，顯得有些滲人。他頭上禿了很多塊，右邊的耳朵也隻有一半兒，搭配上臉上從右向左劃過的一道刀疤，活脫脫一個綠林悍匪的形象。

  錢遷手裏握著的是一杆長槍，長槍槍頭拖著地，手握中央，另一端斜斜衝天翹起，整杆槍怕是比他整個人都要高！

  來到近前，錢遷手腕一扭，拖拽在身後的槍尖入地，整杆槍斜插在了地上，接著他解開腰間的箭壺連同背上背著的弓放在地上，衝著趙征拱了拱手，便自顧自的坐了下來。

  坐下後，錢遷隨意地抓住案幾上的一隻雞，雙手一用力，將雞腿撕了下來，塞進嘴裏，吃的津津有味兒。

  趙征一言不發地看著錢遷大口吃肉，自己慢條斯理地用筷子夾著吃，偶爾端起酒盞斟酒，錢遷也不客氣，酒到杯滿，一飲而盡。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端的豪爽無比！

  兩人就這麽默契的誰也不說話，隻偶爾喝一杯，接著自顧自，各吃各的。

  終於，錢遷將案幾上最後一根雞腿塞進嘴裏，吐出溜光的骨頭，骨頭掉落在案幾上，與它的眾多同伴合力搭建成了一座小山丘。

  “多謝陛下款待！”

  錢遷砸了砸嘴，將趙征斟的酒一飲而盡，拱手正色說道。

  趙征放下筷子，目光直視著錢遷，慢慢的問道

  “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錢遷抹了抹嘴巴，從懷裏掏出半塊兵符扔到了案幾上，與那堆山丘一樣的骨頭滾到了一起。為這座雞骨頭山增添了一抹不一樣的光彩。

  “這是朝廷的兵符，某家保管了十幾年了，今日就歸還給陛下了。”

  趙征並沒有去拿那半塊兵符，也沒有出聲。

  實際上對於目前的幽州騎兵來說有沒有兵符都是一回事兒，他們聽錢遷的，不是兵符的。

  就算趙征拿了兵符，收服不了錢遷，他一樣掌控不了幽州騎兵，等同於沒拿。

  錢遷似乎有些詫異，趙征竟然麵對這半塊兵符還能麵不改色。他換了個姿勢，臉色稍微認真了些說道

  “兵符某家還給朝廷了，不知陛下還想從某家這兒得到什麽？”

  我想要你這個人！

  趙征一句話差點兒脫口而出。

  他是真的眼饞眼前這個醜陋的漢子啊。

  性格對胃口，還有本事，戰略眼光高，懂得當斷則斷，還會練兵，最重要的是知道什麽是大義。

  這簡直是集所有統帥於一身的完美組合啊。

  可惜，這是個桀驁不馴的。寧願孤身赴死也不願意與秦軍打一仗，導致兩敗俱傷，寧願孤身赴死，也不願意彎下膝蓋跪地投降，寧願孤身赴死也不願意投效秦國，投效他趙征。

  趙征蠕動著嘴唇，沉聲問道

  “輔佐朕，就那麽不堪嗎？”

  聽到這句話，不知讓錢遷想到了什麽，他自嘲的笑了笑。似乎是跪坐的有些久了，索性幹脆直接屈膝坐在了席位上。看著趙征認真的說道

  “陛下何必妄自菲薄。你是個好陛下，未來注定要重現秦國的輝煌的。”

  “那你為何……”

  趙征出聲問道。

  這一次，錢遷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視線慢慢偏移，移向了北方的天空。他的聲音也逐漸變得低沉了起來。

  “這不是陛下的問題，問題都在某家身上。”

  “某家的心，野了啊”

  聽到錢遷飄忽不定的聲音，趙征心下一沉。這時候錢遷收回了遠眺的目光，重新聚合在了趙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