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濰州（四）

  如果是換一個知兵事的人來指揮，他先不會貿貿然派兵出城。派兵出城的時候不會隻有五千步兵，派出五千步兵之後不會讓他們擺什麽見鬼的一字長蛇陣。擺出一字長蛇陣後會主動出擊，不會傻傻的在城下等著。在城下等著被攻擊之後也不會被嚇傻在那裏發呆，而是迅速變陣四散。

  一個早上，孔爽就做了一個動作，結果就犯了這麽多的錯誤。

  所以說，不是誰都能領兵打仗的！

  眼睜睜看著城下五千兵馬被人吃掉後，敵兵心滿意足的退去，城牆上一片安靜，弓手搭箭單膝跪地，正隨時準備向城下射擊，但沒有主將的軍令，沒看到令旗，沒聽到戰鼓，他們不敢動。

  城牆上一片安靜，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看向了孔爽。

  如果沒有進一步的解釋，孔爽眼前這種行為與通敵沒什麽兩樣。

  派出兵力免費送給敵軍吃，這不是通敵這是什麽。

  沒這麽演戲的，戲子都比擬敬業多了。

  等到宋琮壓著俘虜已經撤出去很遠了，站在城牆上的孔爽這才回過神來，他感受到了周圍異樣的氣氛。禁不住一陣羞惱。

  顧不上其他，孔爽冷哼了一聲，狼狽地逃下了城牆。

  整個孔爽這一個早上的操作下來，簡直是錯誤連出，簡直堪稱經典反麵教材。

  前麵出兵就不說了，實際上哪個將帥都有失誤的時候，在孔爽反應過來的瞬間，他就應該拿出氣勢，做足了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樣子出來。

  軍營之中是一個講究實力的地方，帶兵打仗到底行不行，不是看家世看資曆，看你讀了幾部兵書。敵軍不會給你當免費陪練做測驗。

  如果站在孔爽這個位置上的是吳慶芳，他直接承認自己錯了也沒關係。因為他在濰州軍中的聲望足夠高，他承認錯了，這次失誤了，他還有以前積攢下來的無數勝利做底，來證明他的實力，維持他的聲望，在以前的勝利消耗幹淨之前，他可以一直犯錯，麾下士兵會一直原諒他，認為他能在下一次帶領己方贏得勝利。一直到以前的聲望消耗幹淨。

  換句話說，也就是吳慶芳在軍中的威望已經足夠了，他不需要重新豎立威望了。

  但眼下站著的不是吳慶芳這個威望十足的人，而是孔爽。

  孔爽在軍中一文不名，沒有人知道他，他自己也從來沒有帶過兵打過仗，更不要談過往的戰績了。

  這樣一個人在臨危受命的情況下，最要緊的就是維護自己的威望，確立麾下軍中隻有自己一個聲音，軍令所出，必然得到執行。哪怕是說謊，欺騙，煽動，哪怕是爛殺功臣，提拔自己的親信，打壓原來的高層將領……不管用什麽辦法，都要確立自己的威望。

  而孔爽在城牆上是怎麽做的？

  一聲冷哼，然後狼狽逃跑！

  這就是把自己的軟弱暴露了出來。同時還給麾下士兵一種軟骨頭的感覺。

  他們雖然當麵不說，但會私下議論。很快，這個消息就會傳遍整個軍中。

  ——————————————

  宋琮自然是不知道城牆上發生了什麽的，如果被他知道，他會笑掉大牙。

  此時的宋琮正壓著四千多俘虜回到軍營。回到軍營後，將俘虜交付，又向趙征稟報了戰事，然後返回了軍中。

  宋琮離開了，帳中隻剩下趙征與李柱子兩個人。

  對於濰州這場戰鬥的開場，己方能取的一個開門紅，無疑是一個很好的征兆。這讓趙征對自己的計劃更加有信心了。同時，讓趙征對守城將領也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這一日，除了上午發生的一場不知所謂的戰鬥之外，一切都顯得很風平浪靜，濰州城依舊大門緊閉，城頭上守城士兵嚴陣以待，城外秦軍有條不紊地建造著攻城器械。

  翌日。

  趙征開始訓練起了士兵，他讓士兵以伍為單位，結成一個個的小陣，嚐試將腦海中的軍陣一一複原。輜重營依舊在準備攻城器械，如果不看輜重營幹的熱火朝天的樣子，單單看趙征的表現，他似乎並不急於攻打濰州，這與他在魏縣時的表現可以說截然相反。在敵軍城外訓練推演新的軍陣，可以說大秦曆代這麽多名帥宿將，趙征還是第一個。

  濰州城大門依舊緊閉。城內開始感受到了戰爭的氣息。

  昨天五千兵馬被城外敵軍盡數殲滅的消息開始在城中蔓延，盡管得了孔讓的命令，孔爽開始封鎖消息，但昨天的君報還是不知怎麽泄露了出去，並且在短短一天的時間內傳遍了整個濰州城。

  街道上開門的店家開始變得少了起來，往日裏繁榮興盛的集市上來往的行人也稀疏了不少。

  開元元年七月二十。

  這一天是個好天氣，天空清朗，萬裏無雲，除了有些炎熱之外，一切都很好。

  曆時數天的攻城器械終於完成了第一階段的建造。

  趙征在例行的“早會”上，正式宣布了對濰州城的進攻。

  早會過後，眾將急匆匆地趕回了各自的軍營，不一會兒，整軍完畢，伴隨著一陣陣的鼓聲，以及令旗的揮動，一隊隊士兵開始朝著濰州城方向進發。

  也許是那一日宋琮打的太狠了，隻用了不到一個上午的時間就吃掉了濰州五千兵馬，這直接導致濰州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內一點兒動靜都沒有，讓趙征本來想著趁機沾點兒便宜的想法徹底落空。

  實際上孔爽這種縮頭烏龜的守城方法，也讓趙征有些頭疼。

  兩軍對壘，不管攻守雙方如何，肯定都是希望敵將是個對軍事一知半解的人。如果敵將對軍事一竅不通，軍中即使明麵上以他為首，但實際上還是會出現一個真正能夠服眾的頭兒，而這樣產生的頭兒往往是一位真正的本事不凡的人。如果敵軍精通戰陣，那沒什麽好說的。

  怕就怕領兵的人對軍事一知半解，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這才是最要命的。

  自以為自己很懂，實際上啥都不懂，很可能連紙上談兵都做不到。這對一支軍隊來說簡直是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