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濰州（三）

  平心而論，刨除吳慶芳，孔爽是此時濰州城內最合適的守城主帥人選了。因為在孔家子弟中，孔爽是讀過兵書最多的那一個。

  不要小瞧讀兵書多，除了極少數天才型選兵書開始的。

  孔爽在接到孔讓的命令後很高興，高興的同時也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壓力。

  拿到手令後，孔爽做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整軍。忙活了一下午後，剔除老弱病殘濫竽充數的，終於把濰州城內的兵力清點清楚。現如今，濰州城內還有六萬可用之兵。

  隨後孔爽將這六萬士兵分成了六份，派出四隊分別駐守四方城門，一萬留守中央隨時準備支援，一萬則歸於他的麾下。

  開元元年七月十六，濰州城徹底關上了四麵城門，進入戰備狀態。

  與此同時，城外的秦軍也開始加緊製造攻城器械。兩邊都在做準備，並沒有發生什麽大的衝突。

  開元元年七月十八。濰州城內糧草收繳完畢，整個濰州城進入軍事管製階段，所有人的糧食都將由魯王府配發，所有人都要停下手上的事兒，每日做工。拆屋的拆屋，收集糞水的收集糞水，劈柴的劈柴，整個濰州城一片忙碌，各處都是熱火朝天幹活的人，街道上一隊隊巡視士兵行色匆匆。緊張凝重的氣氛開始在城內蔓延。

  開元元年七月二十二，就在趙征有點兒忍不住的時候，城內的孔爽也有些忍不住了。

  這一天一大早，孔爽便派出了一隊五千人的兵馬出了城。

  在攻城戰中，城牆下一裏之內，通常都是空出來的。

  攻城方不會傻乎乎的把營寨紮在這個距離內，守城方也不會傻乎乎的出城把戰場選在這個位置。

  因為這個距離恰好是城牆上的箭矢覆蓋範圍內，把營寨紮在這個位置就等於等著讓人把自己射成刺蝟。實際上如果不是在動用雲梯等攻城器械發動最終的攻勢情況下，攻城方不會有一個人踏入這個距離。

  守城方在乎的是這個距離離城門太近了，他們也不喜歡選這個距離做戰場。戰場在這兒，是方便城牆上的弓兵了，但別忘了，兩軍一旦交纏在一起，弓兵也就失去了作用。兩軍交戰，往往會陷入焦灼狀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時候覆蓋性射擊就會敵我不分，把範圍內所有人都籠罩在其中。

  況且在這個距離一旦要撤退怎麽辦？

  退吧，離得太近了，他們是退了，身後的敵兵也會跟著進城，一旦有一隊敵兵進城，後續的敵兵就會連綿不絕地跟上，據城而守的優勢頃刻間就沒了。

  不退吧，眼睜睜看著敵軍吃掉？

  因此，不管是守城一方還是攻城一方，都不會喜歡這個距離。

  這種東西兵書上是不會寫出來的。

  兵書上不寫，對趙征的影響不大，雖然在太原看了一肚子的兵書，但打了這段時間的仗後，兵書上記錄的內容已經基本被他忘在了腦後。他隻是按照自己的思考，將營地紮在了十裏之外。

  然而兵書上不寫，對孔爽的影響就大了許多。

  孔爽將這五千兵馬放在了城下，然後關閉了城門，擺成標準的一字長蛇陣準備試探一下秦軍。

  宋琮在看到濰州城下出現的這五千兵馬的時候，都愣住了。

  這不同於吳慶芳在魏縣。吳慶芳在魏縣雖然也是在城下擺出的陣勢，但本質上吳慶芳那時候是沒想過要與趙征那時候進行大決戰的。他隻是想要接應兒子吳孟，順道試試水，看看趙征這潭水深不深，況且他在兩翼埋伏了伏兵，如果可以，他還想先啃點兒肉下來。

  誰知道趙征看穿了他的意圖，直接大軍壓上，逼得他要麽決戰要麽舍棄城外的兵馬。

  回過神來的宋琮笑了。他抬起手指了指濰州城下的兵馬，衝著身邊的副將說道

  “瞧見沒，又一個窮酸書生來領兵了。隻可惜這群好兒郎嘍！”

  感歎完，便神色一肅，衝著身側的旗令兵吩咐道

  “傳本將軍令！全軍出擊！幹ta娘的！”

  宋琮為何會如此輕率地下達進攻命令？他就不怕有伏兵嗎？

  一來他身後就是秦甘等人，遇到伏兵可以及時馳援，二來，關望的斥候營早就灑出不知道多少裏開外去了，把整個濰州城方圓數十裏範圍內的風吹草動探查了個明明白白，有伏兵的話，早上開會的時候就說了。

  既然關望沒提，那就說明沒有伏兵，眼前這五千人是剛剛新從城裏出來的。

  想到這兒，宋琮望向城下這五千兵馬的眼神開始變得火熱，仿佛饑渴的大灰狼看到了鮮美的羔羊肉一樣。

  後方的趙征也看到了，他收回目光對著身邊的李柱子說道

  “看來孔讓老賊用了個窮酸書生啊。真以為是個人就能帶兵打仗？”

  發完牢騷，趙征這才開始交代正事兒。

  “讓秦甘壓上去，其他幾營如果有這條件也不要客氣，該吃就吃。人都送到嘴裏來了，再不吃，就太他娘的客氣了！”

  濰州城下。

  標準的一字長蛇陣擺開，前排盾兵，中間弓手，後方長槍兵，橫亙在濰州城下，如同一條抻直了的長蟲躺在城外。

  對付這樣一板一眼的東西，宋琮連擺出陣型都懶得做，直接簡單的將兵馬列成方陣，就這麽碾壓上了去。

  他們靠近的極快，隻給了城牆上弓手一次拋射的機會，隨後兩軍便糾纏在了一起。

  城牆上的孔爽在看到宋琮擺出個方陣壓過來的時候，臉上有些慌亂。

  兵書上說一字長蛇陣可破鋒矢陣、可破雁行陣，可阻擊敵人，頭部被攻，卷尾包夾，腰部被攻，頭尾相銜，尾部被攻，頭部咬下。可兵書上沒說方陣壓過來怎麽辦啊！

  破一字長蛇陣，如果針對性的來做，就是同時攻擊蛇頭，蛇身，蛇尾，讓它彼此之間無法兼顧，自然陣型可破。

  宋琮這種顯得蠻不講理的方陣實際上基本就將孔爽布下的一字長蛇陣全部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