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博弈

  在接到消息的時候，穆菡心中便咯噔一聲，暗道不好，等她見到昏迷不醒的武狄的時候，殿中省的大夫已經診斷完畢，在聽到武狄沒有生命之憂的時候，她是鬆了口氣的。

  好在事情沒有往最壞的方向發展。

  鬆下這口氣後，她便已經開始思考對策了。

  眼前這事兒看上去就是小孩兒打架，放在平常人家裏麵，算不得什麽。但此時打架的雙方，一個是穆勒獨子穆靖，皇後的親弟弟，大秦皇帝的小舅子，大秦國舅，另一個是禦史大夫武壽嫡長孫。

  這兩個人的身份就決定了這件事兒無法小事化了！

  更何況她剛坑了武家一大批糧食，雙方雖然沒有拆穿，但是彼此心知肚明，如果此時再傳出來皇後的弟弟把武壽的嫡長孫打了個昏迷不醒，恐怕會橫生事端。

  因此這事兒必須想個說法，想一個武壽能接受，她也能接受的說法。

  趙律提的條件很誘人，但趙律一樣是皇室子弟，並不比穆靖好到哪裏去。況且她也不可能讓趙律代穆靖受過。這話傳出去，趙瑩嘴上不說，南麵會心中犯嘀咕。

  況且當時學堂裏那麽多人看著呢，這事兒沒得狡辯。

  既然傷人凶手人選方麵沒什麽斡（四聲）旋的餘地，那就隻能從其他方麵做文章了。

  並不是她穆菡溺愛弟弟，刻意包庇穆靖，而是這事兒的主要責任是真的不能落在穆靖身上。一旦落在穆靖身上，事情的性質就從小孩兒打架變成了皇室對武壽態度的轉變了。那時候涉及到的東西可就多了。

  因此，穆菡的第一目標，便瞄準在了授課的先生身上。

  授課先生是從文淵院請來的。

  文淵院是大秦文人的聚集地，是個清水衙門，平日裏文淵院的人喝喝茶水聊聊天，寫寫文章，整理整理書籍，也就趕上祭祀、出征等大事上的時候，文淵院才會有差事，比如寫寫檄文，寫寫祭文什麽的。

  現在，就是用到文淵院的時候了。

  授課的先生顯然也明白這一點，在穆菡問話的時候，他便想的通透了，因此，他雖然害怕，雖然被嚇得不行，卻咬著牙關沒有開口。

  他知道，一旦開口，這口天降的大鍋就會把他完全罩住，甚至整個文淵院都討不了好。

  咬緊牙關不鬆口，他頂多是吃個掛落，一開口，他就成了主要責任人了。

  畢竟，當時雖然已經到了授課的時間，但他還沒進學堂呢。

  這事兒怎麽說，都說的通。

  先生這麽想，穆菡顯然不可能如他所願。

  穆菡的做法很簡單，簡單到粗暴。

  既然你不開口，那我替你開口好了。你以為你什麽都不說就能躲過一劫嗎？開玩笑呢。

  武壽急匆匆進了宮，他外麵糧店的事兒還沒處理完，宮裏就又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兒。

  在聽到禁衛前來傳喚的時候，他心中也是有些驚慌的。

  說到底，那是他的嫡長孫，他後麵有好幾個孫子，但那幾個孫子與武狄這個嫡長孫對他的意義是不同的。

  他們武家不是武勳世家，不興大秦皇室養蠱那一套，除了特殊情況，他們這種傳統世家依舊是規規矩矩的嫡長繼承製。

  武狄將來是要繼承他武家的！

  不過在聽說沒有生命之憂，隻是昏迷的時候，武壽心裏鬆了口氣。

  在鬆口氣的同時，他的心思也活泛了起來。

  浸淫多年的武壽敏銳地察覺到這是一個契機，一個與皇室談判的契機。

  身為一名合格的族長，一名合格的官員，武壽自然不可能錯過這個機會。

  因此，進宮來的武壽形色是匆忙的，神情是悲憤的，衣衫是淩亂的，發須是散亂的。

  在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武狄之後，武壽悲呼了一聲“孫兒啊！”後，便準備上前抱住武狄痛哭流涕。

  他前撲的動作被穆菡攔住了。

  “孩子還需要靜養，武大人切不可亂了分寸。”

  穆菡一邊攔住武壽，一邊端著藥碗，親自喂著武狄，地上是跪著的穆靖，穆靖此時依舊一臉的不服氣。

  然而穆菡連一個眼神都欠奉，她暫時沒有閑工夫跟穆靖解釋這其中的彎彎繞，她要忙著給他擦屁股了。

  “皇後殿下，您要為我可憐的孫兒做主啊！”

  武壽悲呼著，跪在了地上。哭訴道

  “我這孫兒自幼便體弱多病，這些年全賴老臣嬌養著，這才平安長到了七歲。當初陛下選中武狄孩兒入宮伴讀，老臣本就不太願意，是陛下親口所言，到了宮中，一應吃穿用度都不會缺短，老臣這才應下的。”

  “前幾天出宮回府，老臣便看出了我可憐的孫兒神情不愉，誰知道，誰知道這才幾天功夫，就險些讓老臣白發人送了黑發人。皇後殿下，您可要為老臣做主啊。”

  穆菡一邊聽著，一邊為武狄喂著藥，武壽說完，一碗湯藥也見了底。她剛要說話，卻被跪在一旁的穆靖搶了先。

  “老匹夫！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家的野種就是耶耶打的！耶耶隻恨當時怎麽沒下手重些一把把他打死！”

  “住口！”

  穆菡厲聲嗬斥道，手中的藥碗嗖的飛出，砸在了穆靖頭上，隨後咣郎朗落在了地上滾了幾滾。

  穆靖捂住被砸的額頭，看了一眼，手上沾染上了血，頓時瞪起了眼，氣鼓鼓的不說話。

  他還有滿腹的委屈呢。

  他打了這個壞種野種有什麽錯？

  這種壞家夥就該打死才好！

  穆靖想不明白姐姐為何要怕身側這個老匹夫。

  是的，在穆靖的眼中，穆菡的表現就是怕。

  在他眼中，身側這個老匹夫脆弱的簡直就是紙糊的，他隻需要三拳下去，就能打到這老匹夫吐血，五拳下去，老匹夫就跟小匹夫一起昏迷，八拳下去，老匹夫就會一命嗚呼。

  這種壞種老匹夫，打死了了事，打死了痛快！

  穆靖是在想不通，為何姐姐不趕緊下令讓自己砸死這一小一老兩個壞種，反而在這邊磨磨唧唧，自己開口說話，她還朝自己扔東西，還凶自己。

  哼，等姐夫回來了，我就告訴姐夫！

  等見到爹爹了，再告訴爹爹！

  都砸出血了，很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