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準備收網

  開元元年七月初一。盤亙在太原多日的大雨，終於迎來了尾聲。放晴的日子，比司天台預計的還要晚上了幾天。

  但好在，雲歇雨收，天終於晴了。

  城外的百姓們在官府的組織下，開始著手放水，田裏的秧苗早已被泡的爛了根，眼下將田中的積水排幹排淨，搶在秋日前種下，也許還能收上一些。

  至於肆虐的汾水河堤，已經在工部連日冒雨的搶修下，重新修葺好。

  城外各處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城內也很熱鬧。

  在穆菡的授意下，戶部明裏放了糧食賑災，暗中開了幾家糧店暗中遙控，與太原城內的各大糧商打起了價格戰。

  此時城內的糧價已經漲到了正常糧價的七倍，戶部開的糧店中，糧價也來到了正常糧價的六倍。各大糧商樂開了花，他們一邊收購著六倍糧價的糧食，拿到自家店裏賣，一邊控製著每日放出來的糧食總量。

  從六月初開始，這種收購便開始了，如今已經持續了一個月有餘，從起初的兩倍價收購，到現在的六倍價收購，戶部暗中開設的糧店，賣出去的糧食，實際上都被各大糧商買走了。

  各糧商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兒，但麵對著轉手就能賺上一倍差價的買賣，他們並沒有想那麽多。

  戶部尚書寧瑜急匆匆地從宮裏出來，沒有停歇，直接去了戶部。

  今日入宮與穆菡商議，已經確定了收網的時間，就在今日。

  到了戶部後，寧瑜直接找到了戶部右侍郎，在問詢了一番庫中糧食儲量，以及這段時間收上來的銀兩後，按照穆菡的吩咐，下達了將所有糧食全部拋出的決定。

  隨著寧瑜的一聲令下，早早等在城外的運糧馬車開始一輛接著一輛連綿不絕地駛進了太原城。每輛馬車上都插著一支運送官糧的小旗，馬車旁配兩名官兵守護。

  這種場景很快引來了一大群人的圍觀。人們守在街道兩旁，看著一車車的運糧車駛進戶部的大門，不時地發出一陣陣的驚歎。

  起初人們還隻是驚歎，當這隊運糧車一直到了晚上，還在不停地運糧的時候，人群中有人坐不住了。

  太原城缺糧嗎？

  答案是缺。

  至少各大糧商，以及糧商背後的世家都是這麽認為的。實際上朝廷也是這麽認為的。太原城附近的百姓也這麽認為。

  但今天持續一天的運梁車讓他們開始懷疑起來。那連綿不絕的運梁車衝擊著他們的認知。他們無從得知這些糧食是朝廷從哪兒運來的，他們隻知道就在今天，朝廷運來了數不清的糧食。

  太原城糧價之所以一路上漲，短短的一個月內就飆升到了原來的七倍，就是因為太原城缺糧。

  這種缺糧的情況會隨著時間的持續越來越明顯，而囤積在各大糧商手上的糧食，也會越來越值錢。在糧商們眼中，倉庫中存著的已經不是糧食了，那是一粒一粒的金疙瘩。

  整個太原城就像一個封閉的圈子，在這個圈子裏麵糧食是硬通貨，是必需品，是每日的消耗品，而糧食主要集中在朝廷、世家糧商手上，廣大百姓手中因暴雨與汾水決堤的緣故，沒有糧食。這就形成了一個供不應求的賣方市場。在這種局麵下，自然而然的，糧食的價格由供貨方決定。

  但眼下這個封閉的圈子即將被打破了。

  朝廷從外界引入了一股新的力量，從今天的情況來看，引入的這股力量還非常大。大到足以一舉打破太原城內供不應求的賣方市場規律，讓市場變成供求平衡甚至供過於求的狀態。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將變成買方市場，所有糧食價格都會變成由買方決定。

  糧商們開始有些慌了。

  此前他們已經投入了大量的銀錢來購買那家在他們眼中腦子缺根弦的糧店出售的糧食，眼下手上的銀錢根本吃不下今日流入太原城的糧食。

  實際上各大糧商把糧價抬到八倍這麽高，他們的客戶已經不是普通百姓了。

  八倍於正常糧價的價格，就決定了他們的買家隻有一個，那就是朝廷。

  賣給朝廷自然不會真的是八倍價格，但即使攔腰斬斷一半，按照四倍價格賣給朝廷，他們也可以賺個盆滿缽豐了。

  此前他們認定朝廷戶部的糧食撐不了多久，遲早會向各大糧商購糧，屆時他們就可以坐擁太原城全部糧食，與朝廷談判，爭取一個更“合理”的價格。

  在這種打算之下，他們隻管吃下太原市麵上所有的糧食，等到太原市麵上再無其他家糧商的時候，就是他們與朝廷談判的時候。

  本來在他們瘋狂的購買之下，這個談判的日期已經近在眼前了，但眼下外來的這些糧食又將這個日期無限期地延後了，甚至有可能遙遙無期。

  第二天，開元元年七月初二，戶部暗中授意下，幾家糧店一大早便掛出了當日糧價。

  五倍！

  各糧商在看到這個價格後，紛紛猶豫了起來。此時他們已經明白，這幾家另類的糧店，就是戶部開設的——昨天運進來糧食，今天就降價，並且還是不限量供應，這已經很明顯了。

  他們不知道現在到底還要不要繼續收購糧食，收購吧，手中銀錢已經不多了，看著依舊源源不斷地往城內運糧的馬車，他們打心底裏打怵，不收購吧，他們醞釀了一個多月，甚至冒著誅滅九族的風險做的計劃，即將泡湯。

  這一天，太原及周邊的百姓依舊在觀望，降價的幾家糧店沒有賣出多少糧食，運梁車依舊源源不斷地在運糧。

  開元元年七月初三，糧價再次下跌，變成了四倍。

  運梁車依舊在源源不斷地運糧，百姓依舊選擇觀望，他們有戶部的賑災糧免費領取，還有以工代振發放的糧食，他們並不著急。有幾家糧商有點兒坐不住了。

  開元元年七月初四，糧價跌到了三倍。

  運梁車還在運糧，但已經不複前幾日那麽密集，百姓對高價糧食興趣不大，城外的田畝已經基本整飭好，這一天百姓們忙著播種插秧，糧商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