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魏縣攻防戰（七）

  “蘇毅那邊是個什麽情況？”

  趙征出聲問道。

  李柱子抬頭回道

  “陛下，下午的時候接到了蘇毅將軍的信。”

  說著從懷裏摸出一封信呈了上去。

  趙征順手接過信，一邊撕開一邊笑罵道

  “是不是朕不問，你就忘了？”

  李柱子撓著頭露出了招牌式的憨笑。

  趙征沒理他，拆開信仔細讀了起來。

  “看來我們也要加快速度了。”

  讀完信，趙征感歎道。

  “蘇毅已經打到冀州了。眼下正在冀州城下呢，冀州付梓估計要跑了。朕與蘇毅分兵的消息估計這會兒也瞞不住了。”

  李柱子聽的有些懵懂，隻是點著頭。他知道，趙征隻是需要一個聽眾，他隻要安靜地聽著就好，不需要發表自己的意見，何況他也沒什麽意見。

  這一夜趙征睡得並不安穩。盡管有所準備，傍晚時分去看過的戰場中的斷臂殘肢還是不斷浮現在他的眼前，每當他迷迷糊糊間剛要睡著，那些拖著腸子，或是缺了一半腦袋的士兵便會從地上站起來找到他，向他走過來，裸露著牙床的嘴裏一遍一遍的重複地質問他“我們都是大秦的子民，陛下您為何要如此狠心”。

  這種夢魘一樣的經曆一遍一遍的重複，讓剛剛要睡著的趙征驚醒。

  跟著趙征睡在大帳裏的李柱子很警惕，在趙征翻了幾次身後便醒了過來。當趙征又一次從夢魘中驚醒的時候，李柱子低聲問道“陛下，怎麽了？”

  趙征躺平在床上，瞪大了雙眼盯著上方，疲憊的問道“什麽時辰了？”

  “寅時一刻了”

  趙征無言，翻身坐了起來，李柱子也跟著起床點燃了燭火，昏黃的燭光照亮了黑暗的大帳，也照亮了臉色慘白的趙征。仔細端詳了一番趙征的臉色後，李柱子沒有說什麽，他是經年老兵了，隻看一眼就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兒。

  趙征翻身坐起來，昏昏沉沉的腦袋慢慢清醒，腦海裏一遍遍重複的恐怖畫麵逐漸消散。這讓趙征鬆了口氣。

  “傷兵營那邊什麽情況？”

  “最後一次得到消息是戌時三刻左右，死了一千多。”

  “有太原的消息嗎？”

  “沒有。”

  大帳又一次陷入了沉默。李柱子坐在那裏陪著趙征發呆。兩個人就這麽坐著，一直到天光放亮，李柱子起身伺候趙征穿衣洗漱，端來豬食，兩人吃過飯後，趙征又用冷水洗了一把臉，被冷水一激，昏沉的大腦清醒了些許。

  吃過早飯，就是例行的匯報時間，幾個主將匯聚一堂，匯報著昨天晚上各營的情況。大多數將領都隻需要短短的幾句話便匯報完畢，這其中需要匯報最多的是關望。如果斥候營探查到了敵軍大的動向，會立刻匯報給主帥，如果並不是什麽緊要的情報，則交給關望，在此時一同匯報。

  這一夜敵軍沒什麽特別動向，入夜後敵軍出城收拾戰場是應有之意，在外的五千伏兵很老實，沒有選擇偷襲大營，隻是魏縣城內火光亮了一晚上，除此之外，還有些大大小小的情報，直聽得人頭暈眼花。

  關望匯報完畢，一直跟身邊的宋琮嘰嘰喳喳低聲交談的秦甘也適時住嘴了。大帳重新恢複安靜。

  趙征沉思片刻，甩了甩發暈的腦袋問道“魏縣城內什麽情況知道嗎？”

  關望搖了搖頭道“魏縣城牆被加高了一倍有餘，在城外幾乎看不到城內的情況。”

  “攻城器械打造的如何了？”

  已經趕過來與中軍匯合的武青說道“回陛下，正在加緊打造，還需要三天時間。”

  對於輜重營的這個回答趙征沒什麽不滿的。他們的輜重營攜帶的是大量的糧草與兵器，並沒有攜帶攻城器械，因為河北道河南道多山林，從河東道攜帶攻城器械不遠千裏趕過來，還不如在需要的時候就地打造來的方便。

  思索了片刻後，趙征再次問道“魏縣那邊有什麽動靜嗎？”

  關望搖了搖頭。

  趙征咬了咬牙，一拍案幾做出了決定“各營點兵，辰末完畢，巳時一刻準備，秦甘宋琮打頭陣，對魏縣試探性地攻一次，看看魏縣火力如何。牧馳侯準押後，隨時準備跟上，吳慶守備中軍大營，戒備敵軍伏兵。朕會親率中軍隨時準備支援。”

  趙征做出這個決定，並不是因為晚上一夜未睡昏了頭，他這麽做是出於多方麵的考量。

  首先，蘇毅那邊已經快推到冀州城下了，眼看著二人分兵的消息就要瞞不住了。之前從東麵跟南麵同時推進，是為了把人往北邊趕，分兵一來是因為秦軍中恰好有他們兩個可當主帥的人選，二來蘇毅雖然新降，但他在軍中的威望很高，如果趙征與蘇毅二人同處一軍之中，會讓趙征的地位很尷尬，三來，則是想要打一個時間差，同時推進，彼此配合，在河北道反應過來之前盡快吃掉大部分地盤。雖然這種分兵滿不了多久，但隻要能瞞住一日，他們就會多一日的優勢，以有心算無心之下，他們會占據很大的優勢。

  其次，昨天的一場交鋒打了一天，到最後趙征中軍也沒有正麵參戰，隻是在一旁起到威懾的作用。河北道曆來都是大秦的優質兵員地，兩方的士兵其實差不了多少，但昨天到最後魏縣也隻是眼睜睜看著三萬多人被己方吃掉，沒敢開城門繼續增兵，這說明什麽？這說明魏縣的守備力量其實沒有他想的那麽強大。如果魏縣的兵馬真的多的話，魏縣守將是不可能眼看著三萬多人被吃掉而無動於衷的。

  最後，魏縣遲早要打的。有了昨天的交鋒打底，趙征心裏多少對魏縣守將有了些了解，這不是個庸碌之輩。這樣的一個人才，絕對不能給他絲毫喘息之機，此時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良好時機。

  基於以上多重考慮，這才讓趙征在大戰了一天後的第二天，選擇下達攻城的命令。

  昨天的戰場讓趙征深刻的認識到，戰爭真的不是開玩笑。攻打一座堅城，所能用的無非就是那麽幾招。這其中圍困斷補給的方法在魏縣這裏還不好用——能做到一路堅壁清野的家夥，誰知道魏縣城內藏了多少糧食。別到時候自己這邊補給都告急了，人家魏縣還精神頭十足地呢。

  除了圍困斷補給之外，麵對一個兵部昏聵庸碌的守城之將，所能用的無非就是硬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