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堅壁清野

  河北道是一個寬泛的稱謂。疆域一直很模糊。遇上強勢的能一直打到大北方去，與勝州形成包夾之勢合圍北方蠻子，每到這時候，勝州的壓力都會小上許多。而遇上不夠強勢的，就會一路後退，偌大的疆域變成比河南道還要小。

  眼下秦國已經覆滅十五年，各方混戰不休，盡管年初時分趙征於太原城稱帝，但對河北道依舊沒有什麽影響力。

  河北道為古時燕趙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這群人性子倔，脾氣直，重義而輕利，他們藐視廟堂禮法，卻又有一種奇怪的忠君思想。趙榮時期，河北道文武官員換了一茬又一茬，不是被查出來有問題的，就是被這群慷慨悲歌之士成功刺殺的。一直到長安之亂發生，河北道的文武首官還是空缺的。

  這也導致了長安之亂發生後，整個河北道瞬間亂做了一團。

  河北道的廝殺很奇怪，他們不出河北道，但也不允許其他府道的勢力進入河北道。他們彼此廝殺混戰了十五年，每年冬春時節都會休戰，抗擊來自北方的蠻子，等到擊退了蠻子後，再繼續彼此廝殺。如果其他府道的勢力進入河北道，他們也會瞬間停戰，然後聯合起來斬斷其他府道勢力的觸角。

  這是一群極端排外，又容易熱血上頭的家夥。

  經過十幾年的廝殺，如今的河北道誕生了三大勢力，成三足鼎立之勢，三股勢力彼此牽製，讓常年處於戰亂的河北道百姓迎來了喘息之機。

  三股勢力中濰州孔讓緊挨著河南道與河東道，冀州付梓處於河北道中央位置，幽州錢遷處於最北端。因所處地理位置的不同，三者之中，濰州孔讓最是富足，其次便是冀州付梓，最貧窮的就是幽州錢遷。但要論兵強馬壯，則要數幽州錢遷為最。

  有關三者的情報是蘇毅告訴趙征的，這幾日兩方大軍合在一處，兩人一直忙著這個，當然，主要是蘇毅在進行實際操作，趙征在一旁觀摩學習。

  整軍之後，又將二十萬大軍分開，根據兩人商定的安排，蘇毅率領十萬從東麵插上去，而趙征則從西南麵往北推。圍三缺一，把他們往北趕。北邊是蠻子的領地，正好可以充當第四麵，進行圍堵。如果蘇毅趙征二人打下幾場幹淨利落的攻城戰，讓他們意識到二者不好惹，他們自然會選擇比較好欺負的北邊作為突破口。

  屆時趙征不僅可以追在他們後麵收複河北道，甚至可以連帶著將他們打下的疆域一並收下。

  當然，這隻是戰略層麵的大致構想，實際操作起來，還要另說。畢竟這不是遊戲，敵人不會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除此之外，有了徐州蘇氏的支持，暫時得不到太原城補給的大軍，也暫時沒有了後顧之憂，這算是收服蘇毅所帶來的的另一個隱性便利。

  開元元年六月初七，修整完畢的大軍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出了伏牛山，蘇毅與趙征便分開了。

  濰州管州六，縣四十餘。州境廣袤，占據了現今河北道約一半的境域。

  趙征北上的消息早在六月初，便傳到了濰州孔讓的手上。麵對這位年輕的皇帝，孔讓沒有什麽想法，他秉持的是他們河北道一貫的脾性，來了就打一仗，打贏了他，他也沒有怨言，任憑處置，要是打輸了，他也不會對這位年輕的皇帝客氣。如果想要玩兒什麽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把戲，至少對孔讓來說，是不可能的。

  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孔讓便將自己麾下的得力幹將吳慶芳派了出去，準備與趙征來一場硬仗。

  吳慶芳在得到命令後沒有選擇大軍開拔，貿然與趙征正麵硬剛，反而調軍駐紮在了魏縣這個距離濰州城更近的地方，隻派了先鋒軍前去。

  先鋒軍所接到的軍令也不是阻擊敵人，而是將所有百姓後撤至魏縣以北，同時將魏縣以南所有莊稼田畝全部毀掉，所遇河湖水井，一一破壞。隨後加固魏縣，砍伐城外樹林，製作滾石檑木，大肆囤積輜重糧草。

  等到開元元年六月二十，趙征抵達魏縣的時候，就見到了一座比一般的州府城池還要高的魏縣城牆，以及城外光禿禿的山林。

  如果不是魏縣恰好卡在了趙征北上的必經之地，趙征一定不會選擇與敵人在魏縣硬碰硬的。

  這十幾天以來，秦軍可謂是受盡了苦頭。

  幾乎所有能夠安營紮寨的地方都被破壞，所有足夠供給大軍的水源全部被破壞，所有莊稼田畝全部毀掉，所有經過的村落空無一人，不要說牲畜了，連一根雞毛都沒給他留下。這短短的十四天裏，大軍輜重消耗非常大。

  這種明顯的堅壁清野的玩兒法，趙征第一次切實體驗到了它的恐怖之處。大軍行進數天，往往連一個鬼影子都看不到，田地荒蕪，村落廢弛，整個一廖無人煙的原始社會景象，讓人萬分難受。

  這與在深山之中行軍還有不同。兩者雖然都是撿不到人煙，但在深山之中行軍，你是知道外麵有人的，一旦遇到一個村落，村落裏必然是有人的。但現在的情況是，不要說村落了，就算是縣城裏麵，除了搬不走的房屋之外，都是空無一物，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這種感覺一次兩次還好，經曆多了，就會讓人感到毛骨悚然，大白天的看到一座鬼城，足夠人背生冷汗的了。

  開始的時候趙征在斥候探查完畢後還會命令大軍進縣城修整，但後來經曆了幾次後，他就改為一律在城外安營了。

  這是一種心理層麵的影響，讓人不寒而栗，真要說起來，卻又不知道自己在畏懼什麽。

  除此之外，水源也是個大問題，在連續幾次遇到用來試驗水源安全的結果都不理想後，趙征不得不祭出“加熱燒開解決一切”的做法，命令大軍不得用生水，不論飲用水還是洗漱用水都必須煮沸燒開。

  這個方法祭出以後，情況得到了一定的緩解，除了幾個拉肚子的士兵外，其他人倒是沒再出什麽大問題。

  但燒水是要用到木柴的，也許一家一室的多燒一鍋水消耗不了幾塊木頭，但十萬大軍都用開水，其消耗的木柴的量堪稱恐怖。同時為了保證用餐時間的準時，輜重營的人不得不馬不停蹄地砍伐木柴。於是輜重營每天的生活便變成了砍柴-做飯-砍柴-做飯的重複。幾天下來，整個輜重營眼看著就要癱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