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洛州攻防戰（二）

  趙征能意識到這一點，並且迅速想出拖住中軍分派兵力率先解決伏兵的點子，在蘇毅看來是十分值得稱讚的，在短短的三天之內就能想到這一點，這已經足以證明趙征具備成為名將的潛質了。

  不過蘇毅並不著急，他對自己的伏兵十分有信心。

  城外的伏兵是他帶來的精銳，這些精銳對洛州周圍的地形十分熟悉，而趙征的兵馬初來乍到，對這裏並不熟悉，有了地利的優勢，蘇毅不認為自己的伏兵會被趙征解決掉。

  況且就憑趙征分出去的這些人馬，連一個山頭都覆蓋不到。

  如果趙征派遣優勢兵力全力搜尋伏兵，蘇毅就會打開城門率軍出城衝殺敵方中軍。

  蘇毅相信，趙征這麽有潛質的人不會想不到這一點，因此伏兵看似處境凶險，但實則依舊安全。

  事實也確實如蘇毅所預料的一樣，趙征很快就發現了自己的窘境，分出去的兵少了，抓不到敵方的伏兵，多了，己方中軍就會有危險。於是在試探性地搜尋了幾次後，趙征果斷放棄了繼續對峙的想法，改為後撤紮營，等待全部兵馬集結完畢後，一舉壓上。

  看到趙征後撤，蘇毅更加滿意了。

  一名年輕的將領最容易犯的忌諱就是意氣用事，在兩軍交戰的時候受到情緒影響。

  “立不可怒而興兵，將不可慍而致戰”，一句話說得簡單，但真的實際操作起來，是十分難的。帶兵打仗的終歸是人不是神仙，是人就有七情六欲，終歸會受到七情六欲的影響。多少名將宿將都犯過這種錯誤，多少名將種子都因為怒而興兵最終夭折。趙征能做到再這麽憋屈的情況下還如此冷靜，足以讓蘇毅刮目相看了。

  此時蘇毅已經不再抱著考驗與試探的眼光來看趙征了，他已經把趙征當做真正的對手來看待。

  盡管這個對手初出茅廬，行事作風還有些青澀，但誰要是因此而看輕他的話，這個人一定會吃大虧！

  既然當做真正的對手來看，蘇毅自然不會按照之前製定的方略來執行了，作為赫赫有名的蘇帥，他怎麽會讓敵人舒舒服服地集結兵力？

  在趙征後撤十裏安營紮寨的當天晚上，蘇毅就率領一千輕騎衝了過來。

  率軍衝營的蘇毅也不真的進攻營寨，他就率領著騎兵不斷騷擾，火箭，鑼鼓，馬尾捆樹杈……什麽擾人用什麽，怎麽做能讓敵營休息不好就怎麽做。

  於是剛剛安營的秦軍便隔三差五地起來，然後躺下，再起來，再躺下，如此來回往複。如果不是這群士兵都是老兵了，換做新兵這麽來上一兩回，就足夠炸營的了。

  於是當天光大亮，蘇毅心滿意足地率領輕騎返回洛州城休息的時候，整個秦軍營地全體士兵都是一臉的疲憊。

  其實如果蘇毅真的想要進攻的話，這時候率領守軍壓上，就算不能全殲秦軍，也足夠擊潰秦軍的了。但蘇毅沒有這麽做，從昨天晚上第一次嘯營，秦軍沒有炸營，蘇毅就知道，這些應該都是老兵了，是這個新生的朝廷大部分的家底兒，他如果今天早上真的率軍衝營的話，可能不會達到全殲的效果，但也足夠敵方死傷無算的了。然而這種結果並不是蘇毅想要的。他又不是真的打算自立，這麽做吃力不討好。

  蘇毅心滿意足地回洛州城睡覺，打算天黑之後繼續再來幾次了，另一邊的趙征卻一臉的愁苦。

  此前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行軍打仗真的這麽難搞。這可比練武，寫報告難多了。

  昨天後半夜他嚐試過讓士兵們和衣而睡，不理會營外的騷擾，但真正能做到的有幾個？

  如果是新兵也就信了，但這群人可都是老兵，他們有豐富的戰場生還經驗，平時睡覺都睜一隻眼睛的，如今敵軍相隔不到一裏，他們敢真睡？

  都是多年的老兵了，他們沒讀過兵書，沒人教他們什麽叫擾敵，但他們有豐富的經驗做支撐，他們知道如果他們真的睡了，說不定下一次擾敵就成了真衝營。

  擾敵的精妙之處就在於，雙方都把握不住襲擾一方的真實意圖。

  是的，是雙方。不僅僅是被襲擾的一方，就連襲擾的一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要衝營，什麽時候衝營，這些都要看情況，看被襲擾一方陪不配合。

  這一連串的打擊讓趙征變得愁眉苦臉起來。從出太原城開始，他就一直在麵對各式各樣的考驗，行軍，探馬，安營，選擇路線，埋鍋造飯……各種各樣的亂七八糟的瑣碎小事讓他不厭其煩。等他好不容易學會了這些，能夠做的井井有條的時候，又突然冒出來個**oss教他做人了。

  此時的趙征不禁感歎，行軍打仗真的不是過家家啊！

  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人被砍掉腦袋就會死，砍掉胳膊會噗噗飆血，受到困擾處於劣勢士兵們士氣會低迷，這些都是真的。他的一個錯誤決定，就有可能造成成千上萬的人丟掉性命，甚至他自己也會有性命之危。

  除了這些，還有戰場周邊地形，你不熟悉，對方熟悉，那你就先天處於劣勢。還有敵方的應對，這不是遊戲，沒有劇本，不是你出一招，對方就要按照你的設定來走的，人家不會按照你的套路走。最簡單的就是剛剛過去的擾營了，趙征腦海裏模糊不清的無數影視作品，小說戲劇中都說識破敵方擾營的真相後，命令己方士兵和衣而臥安然入睡就好，或者率軍出襲擊潰敵軍，然後追著敵軍跑，趁著敵軍打開城門的瞬間死死咬住敵軍跟著進程，一舉奪下城池，或者算準敵方哪次襲擾是真的進攻營地，然後以逸待勞全殲敵軍，然後追著敵軍跑……重複上一條的動作，奪下城池。

  趙征覺得自己被騙了，這種設定好的東西到底是假的，是有劇本的，實際情況就是他既摸不準敵方哪次是真哪次是假，也無法全殲敵軍，更不能讓全營的己方將士跟機器人一樣，按下開關，輸入指令告訴他們該休息了，他們就真的休息。

  一個最基本的問題，他主動派出兵力搜尋都摸不著敵軍衣角，現在黑燈瞎火的他就能大敗敵軍了？

  開什麽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