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故長安
作者:指缺      更新:2020-11-12 13:55      字數:2195
  第二十一章故長安

  渡過黃河,放眼望去一片雪白。北方的春天總是這麽單調。放眼望去除了沒過膝蓋的積雪就是了無生機的枯黃隨著寒風搖擺。

  盧勇簡單地檢查了一遍物資,確保不會出現剛出長安城時候的窘迫後,狠狠地給胯下的馬匹來了一鞭子。

  駕

  胯下的馬兒嘶鳴一聲朝著前方狂奔而去。

  趙征費力的從盧勇懷裏擠出來,悄悄地將就要留到嘴巴裏的鼻涕在盧勇胸口的衣服上蹭了蹭,迎著刮骨刀一樣的寒風眯著眼朝著前方看著,他想要說幾句話發一發感慨,張開嘴巴被灌了一肚子的風後才想起來他現在還隻是一個喝奶的娃娃,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隻好歎息一聲,惆悵地望著眼前的一片蒼茫沉默著,然後被凍的滿臉通紅,又被盧勇蠻橫地塞回了衣服裏。

  ……………………………………………………

  長安城,皇宮。

  這座整個大陸上最璀璨的城市,也是整座大陸最精華的地方,此時卻顯得有些荒蕪。

  前麵大殿簷角的明黃色琉璃瓦在一隻調皮的鳥兒不斷的擺弄下滑落下來。承和十三年時趙榮曾經提過要修葺一番的意見,被朝堂上以蕭規為首的大臣們駁回了。理由是太過奢靡鋪張。

  於是這座會匯聚大秦帝國所有精英掌權者的大殿就一直這麽破敗著。到了今天甚至開始不斷的有瓦片脫落,裸露出一片片白色的屋脊,就好像長了皮膚病的病人一樣,蒼白,難看,惡心。

  方清之沒有去管脫落的瓦片,畢竟它沒有砸到人,就算砸到人,也不太可能砸到他,因為他很少去這座大殿周圍轉悠,他很忙。

  方清之忙著翻閱大秦帝國皇宮之中秘藏的各種秘辛孤本,忙著將它們整理出來,連同各色雍容貴氣的金器銀器珠寶裝箱打包,準備帶走。

  是的,方清之準備走了,他準備離開這座生他養他的城市,因為這裏開始對他越來越不友好了。

  從承和十四年上元節開始到今天,他已經陸陸續續受到了二十多次刺殺。平均每三到五天就會有一次。有時候刺客會是侍奉多年的侍女,有時候會是忠心耿耿的管家或者賬房,有時候刺客隻有一個,手段低劣,技術拙劣,有時候會是一群,策劃周密,計劃詳盡。

  刺客們會通過各種各樣的渠道拿到他的行蹤安排,然後事先埋伏好,準備刺殺他。

  方清之不知道這些刺客是有人組織的,還是自發的,每一次刺客被抓,不是自盡就是沉默。

  這讓大儒方清之氣憤,暴跳如雷,然而刺客依舊前赴後繼綿延不絕。

  這讓方清之時刻處於高度警惕的緊張狀態,就連街上偶爾路過的行色匆匆的百姓,他都會疑神疑鬼地盯著人看,一直到路人消失在眼前,他才會心裏暗鬆一口氣。

  這種提心吊膽戰戰兢兢的日子一天兩天還好,連續持續數個月,對任何人都是一種折磨。更何況對於已經五十九歲高齡的方清之來說。

  方清之並不是什麽出身貴族的世家子弟。作為曾經的降族之後,實際上方家並沒有什麽好待遇,反而處處受盡秦人的白眼。大秦以武為尊,武人的榮耀就是戰死沙場,對敵投降被大秦所不齒。所以即使大秦曆代皇帝都表現出一視同仁的態度,其他人卻不這麽看。

  方清之出生在這種環境下,可想而知,必然不會有什麽錦衣玉食等著他。實際上方家也是從方清之這一代才開始逐漸被秦人接受。因為從小遭受白眼的方清之看明白自己家族的處境後,選擇了與其他方家人截然不同的道路——儒學。

  必須承認,方清之儒學造詣頗深。堪稱儒學大家。

  是方清之儒學造詣給方家帶來了完全不一樣的地位。雖然還是降族,雖然還是與土生土長的秦人不同,缺也不會如他幼時那般受盡秦人白眼。

  這樣經曆的方清之自然不會有一副像穆勒那樣的健壯身軀。不說穆勒,就連張權也多又不如,不要以為張權作為文官會體格瘦弱,實際上出任勝州府尹的張權有這完全不弱於穆勒的身手。

  畢竟大秦以武為尊。

  在經曆了連續的刺殺之後,方清之開始變得神經起來,吃不好睡不好,就連洗個澡就可能遇到刺殺,這種整日惶恐不安的日子讓方清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瘦了下來。

  旬夢龍忙著整軍,忙著搜刮長安城的金銀財寶,已經許久不曾與方清之見過麵了。眼下乍一看到瘦成麻杆的方清之大驚失色。但是他忍著沒有說什麽,畢竟方清之連續不斷的被刺殺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就連他自己也都受到了數次刺殺。方清之為何瘦成這樣,他是明白的。他隻是按照原本計劃好的前來稟報兩件事。

  “張四忠三人帶著自己麾下的人馬離開了長安城。另外各路的勤王軍已經進了關內。”

  方清之本就深受刺殺風波的困擾,此時此刻再聽聞這兩個壞消息,隻感覺眼前金星亂晃,天旋地轉。他猛地站起身來,剛要張開嘴說些什麽,眼前一片發黑,踉蹌著摔了下去。頭恰好磕在了掉了一角的案幾之上。疼的他眼淚都要下來了。

  旬夢龍趕忙上前將方清之扶起來,坐在了禦座上。

  方清之揉了揉額頭,有氣無力的說道

  “走吧,我們也走。這幾日你收攏的應該也差不多了。我們也回西北吧。”

  事實上方清之是沒有去過西北的,旬夢龍也從未曾去過。他們生在長安城,長在長安城。他之所以說回,是因為西北是他的根。

  他們曾無數次從長輩的口中聽聞,西北的天是如何的藍,水是如何的清澈,還有成群的牛羊與駿馬,以及唱著清脆的歌兒等著丈夫放牧歸來的美麗姑娘。也許說這些的長輩也不曾見過,他們也許也隻是從他們的長輩那裏聽來的,也許他們描述的內容,語氣,都與他們的長輩如出一轍。

  但又有什麽關係呢?

  方清之與旬夢龍是西北人,他們的部族他們的家人,都是西北人,他們的根在西北,他們的魂,屬於西北。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