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進小店裏，迎麵撲鼻的就是一股異香。店內又矮又狹窄，擺滿了木偶、娃娃還有各種肢體零件，形狀怪異的花瓶、麵具，看起來古樸又詭異。

  幾隻煙灰色的大貓流竄於娃娃之間，亮綠色的瞳孔眯成一條線，動物皮毛的那種腥味若隱若現，原來店家的主人喜歡養貓。

  洛朱紫以前被貓撓過，生了一場大病，從此對貓沒有一點好感，現在對貓狗動物留下的陰影至今沒有褪去。幾隻大貓不壞善意地匍匐在暗處，盯著這三個不速之客，叫人渾身不舒服。

  “你要是不舒服，咱們回家去說。”李堂小聲道。

  洛朱紫沒有說話。

  “兩位請坐吧。”

  忽地，一個嘶啞的聲音從暗處傳來。

  緩緩地，一個身披黑袍子的老婦樓梯上移出來，滿臉下垂的褶子和老年斑。她身上那件黑袍子很像是古巫穿的那種袍子，手裏顫顫巍巍地端著一盞茶壺。

  “歡迎遠道的客人，”費了好大勁兒，老婦才從樓梯移到桌子邊。她黯淡的目光在來客身上一一滑過，最後略有訝色似地停在了洛朱紫的身上。

  不過這訝色轉瞬即逝，她在矮桌上排上三隻茶杯，“葡萄茶，貴客慢用。”

  李堂嘴角一翹，拉著洛朱紫坐了下來。洛朱紫臉上的神情怪怪的，勉強微笑著向主人示好，小屋光線本來就暗，她坐下時沒注意，正好踩到了一隻黑貓的爪子。

  “喵——”地一聲尖利的長叫，大黑貓受驚地彈跳到桌子上，渾身的毛根根豎起，那怨毒的眼神，藏著極度的挑釁與敵意，獠牙大張地便要撲到洛朱紫身上。

  ”啊——”洛朱紫猝不及防地一聲尖叫。

  李堂見洛朱紫有難，暴怒，一巴掌就要拍在大貓身上，這時老婦伸出幹枯瘦削的手，在大黑貓頭上摸了一摸。這一摸宛具靈力，瞬間大黑貓就像泄氣的皮球一樣癱在桌子上，閉眼睡去。

  老婦把貓抱走，也沒有道歉，而是將手中的葡萄茶先倒給了李堂，“客從遠方來，身染醃臢氣，不如先嚐嚐茶味如何？”

  洛朱紫方才也著實一驚。不過說起來，還是她自己先踩到貓爪子，這一點她竟有點大驚小怪了。

  李堂坐在洛朱紫身邊沉默不語，從始至終攬著她的肩膀，就像生怕她做出什麽失格的事似的。

  洛朱紫有點厭惡這種程度的親昵，不動聲色地推開了李堂。——在她心裏，即便她和白首陽的婚事已經退了，她心裏的那個人也永遠是白首陽。

  放不下別人。

  洛朱紫依著老婦人所說沾了一口茶。

  其實除了貓奇怪些，主人奇怪些，這裏隻是一家普通的雜貨屋。李堂絲毫不在意這些細節，他一直留意著洛朱紫的一舉一動，什麽都向洛朱紫看齊。

  洛朱紫拐彎抹角地提醒著李堂她真的還有重要的事情，但是李堂並不在意。

  說道最後，李堂說道：“好了，你什麽都被說了，你認識盧玠嗎？”

  洛朱紫一愣，“盧玠？”

  李堂點點頭。

  她當然認得。當時在湘地，她、盧玠、沈曦宜還有過一段交情。

  “如果你信我，我去幫你找。”李堂誠懇地說道，“盧玠跟我，那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友。若是我求他幫忙，他就一定會幫。”

  洛朱紫有點難以置信，他……居然猜到她的想法了？

  這人，真的不想表麵上那般單純……不過她雖然知道盧玠這人，但是他真的可信嗎？

  她可不想事情沒辦成反而把性命搭在上頭。

  洛朱紫故意試探道：“你說真的嗎？你就那麽了解盧玠，萬一他隻是表麵上跟你和顏悅色，而背地裏捅刀子呢？”

  李堂嘴角扯了一下，緩慢地搖搖頭，“不可能。”又道：“我了解他。”

  “我是我見過這個人。他生性淡薄，絕不願意管別人的閑事。即便是你去求，隻怕也沒人願意幫這種費力不討好的活兒吧？……”

  洛朱紫從前倒也讀過不少話本小說，李堂剛才說的話叫她浮想聯翩，懷疑盧玠和曹舵主是串通好了的，圖謀不軌，甚至已經控製了李堂，或是隱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的秘密。

  李堂這副白皮翹梢兒眼，說是城府極深，倒也像……

  李堂道：“你不用擔心。我哪一日把世子叫出來，咱們可以當麵說。或者，我可以帶你去盧府找他。你有什麽話你自己來說，這下子你可放心了吧？”

  洛朱紫歎了口氣，看李堂這模樣，說得倒也誠懇。反正她現在也跟個沒頭蒼蠅似地亂撞，有李堂在，到底是有跡可循吧？隻是小心駛得萬年船是沒錯的，若是有什麽危險，走為上策……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店主老婦人過來讓三人點甜點。

  洛朱紫本無心吃什麽甜點，不過拿過單子隨意一瞥，居然看不太懂。

  什麽老鼠奶酪、鬼怪森林，什麽滾線酥、娃娃眼淚，名字起得頗有一副暗黑的氣勢。

  店主老婦人是個倔強的，對於菜單上內容隻字不解釋，隻是在旁邊默默記錄著。洛朱紫覺得新奇，沒準這些菜都是用特定的食材製作的，一時好奇，就隨便點了一道。

  李堂看了半天菜單，表示自己雖然吃遍山珍海味也從沒見過這種奇怪的東西，給自己點了一份娃娃眼淚。

  老夫人隻管去做，一句話也不解釋。過了好久好久，久到洛朱紫都想走人了，老夫人才慢吞吞地把菜品端上來，全是些黑黢黢的東西，發出奇怪的味道，看著就讓人沒有食物。

  李堂皺眉，輕輕沾了一口，看向洛朱紫，“這……好像燒糊了吧？”

  洛朱紫連碰都不想碰，“這家老板會不會燒飯？還是說，你們這裏的人就喜歡吃這種帶有惡臭的東西？”

  李堂連忙搖搖頭，“你可別誤會啊！我喜歡的東西正常得很。而且，是你非要到這裏來的，我隻好跟進來了。”

  洛朱紫回頭看了看老婦人，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緊接著，她感到一陣無比強烈的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