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宜花了好長一會兒功夫，才把在皇宮裏發生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給孫常者解釋明白。孫常者聽了個半懂非懂，不過也大概明白了沈曦宜的意思。

  孫常者向來憤世妒俗，與常人思考問題的方式並不相同，與他的弟弟孫定者更是格格不入。正因為他相信沈曦宜不會做出這種朝三暮四的事情，所以才特地來到茶樓聽沈曦宜的解釋。

  沈曦宜覺得自己好像解釋明白了，但是又有很多細節沒有明白。迄今為止，皇後策劃了整件事情隻是一個猜測而已，沒有任何的真憑實據，一切都是沈曦宜的直覺。況且皇後還是盧玠的張姐，沈曦宜更不能草率行事，否則，一步錯步步錯，事情就難辦了。

  孫常者半晌會心道：“我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太子自己一個人的計劃，是吧？”

  沈曦宜歎息他理解錯了，搖搖頭，“你怎麽還沒聽明白呢？我的意思是，我跟太子素不相識，更無怨無仇，太子怎麽可能一見到我就魂不守舍地非要娶我？我從來不相信一見鍾情，這件事情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孫常者愣了很半天，似乎在消化沈曦宜的話。畢竟那些神神叨叨的楚巫啊、巫師啊，實在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我聽小幺桑談起過。”半晌他驀然說道，“楚地有巫師，能通鬼神，更有厲害者更上窮碧落下黃泉，玄乎得很。沈妹妹，你不會就遇上這種人了吧？”

  沈曦宜聽他說得在理，歎道：“你可能猜對了。若是小幺桑今日來了，估計會知道得更多。”

  “我怎麽想到這樣玄乎的事情居然是真的！”孫常者聽了這話，捶足頓胸，也後悔沒叫小幺桑來，“不過這事也好辦，左右現在你的禁足之令已經解除了，咱們想什麽時候見麵就什麽時候見麵，都是沒人管的。現在難辦的是……你和盧美人……打算怎麽著？”

  沈曦宜苦笑了一下，這個問題怕是最沒有問答案了。她現在身處在一團迷霧之中，連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又怎麽知道盧玠心裏是怎麽想的？

  “他認定那天晚上的事情，也不肯原諒我。”沈曦宜不願多提起過關於世子的事情，隻是不輕不癢的說了一句，“他隻相信她的長姐。”

  孫常者嘴巴張了一張，似乎要說什麽話，不過最終還是咽下去了。

  “我覺得真相不是這樣，你還是好好調查調查吧……這件事情……總之，我相信盧美人不是涼薄的人，他不會拋棄你的。”

  孫常者這話說得很慢，而且很猶豫，就像是有什麽深意一樣。不過既然他沒有直說出來，沈曦宜也沒有參透。

  ＊＊

  沈曦宜從茶樓出來，發現跟自己一起來的蓮清和藕清都不見了。

  奇怪，她們去了哪裏？

  蓮清和藕清都不是冒事的人，不會輕易離開她身邊的。如今卻四處也找不到，連來時的轎子也沒了，難道是發生了什麽突然的事情？

  沈曦宜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似乎之前某件極其危險的事情的前兆也是這樣的。

  她懷著極其疑惑且戒備的心情走了幾圈，發現跟自己來的人真的都消失了，一點蹤影都沒留下。

  就算是沈家裏有什麽突然之事，蓮清和藕清至少也會留下一個告知自己是什麽情況，不可能這樣一聲不響地就消失了。

  如果不是家裏有什麽事情走了……那麽就是被人劫持了？

  沈曦宜驀地冒出一股冷汗。

  她幾乎是戒備地邁開腳步，忽然發現自己所處的這間茶樓這樣地偏僻混亂——

  光鮮亮麗的茶樓後麵，是堆滿小山似的屎糞和笨廁。茅廁門口賣糖人的小販發出“滋滋”的口哨聲，滿地被踩爛的汙泥。

  對麵還有一間叫蒼蠅湯麵的小店，幾個醉鬼正在裏麵鬧哄哄地劃拳。

  沈曦宜感覺自己好像踏入另外一個世界一樣，她這是迷路了嗎？她記得從前茶樓後麵都不是這樣的啊……

  夜色已經快要到來，幾個男人混著風和老鼠毛在吞咽熱乎乎的湯麵。

  沈曦宜掐了掐自己，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噩夢。

  沈曦宜見蒼蠅湯麵前坐著個乘涼的老太太，隻得鼓起勇氣上前去問道：“老夫人，請問你看見幾個跟我穿得差不多的人從這裏過去了嗎？”

  老太太耳朵不好使，大聲說道：“啥？啥狼？”

  沈曦宜又大聲說了一遍，老太太嘀咕說道：“俺們不知道啥狼，這是俺們家！”

  沈曦宜無奈地歎了口氣。

  沈曦宜隻知道，大約十年前，新帝登基，城中大行整改之風，原本不雅的街名字統統被換成了高大上的雅號，沒想到知道現在還有這麽混亂的地方。

  沈曦宜緊緊捏著裙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人都去哪了！

  她現在好像找蓮清和藕清好好問一問清楚！

  稻草裏有幾個躺著雞窩頭的混混少年，嘴角叼著煙卷，正擺著一把亮閃閃的匕首。

  沈曦宜知道自己一個人出現在這裏實在太顯眼，這幾個人明擺著不懷好意。

  正當窘迫之時，沈曦宜驀地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沈曦宜。”

  沈曦宜猝然回頭一看，身後不是別人，居然就是曾經差點把沈曦宜害死的李晏唐。

  “沈曦宜，恭候多時了。”

  李晏唐皮笑肉不笑，他身後跟著幾個黑衣人，拿著涼刷刷的刀抵著昏迷的蓮清與藕清。

  “居然是你，”沈曦宜倒吸一口冷氣，“大將軍，你犯不著跟我一直過不去吧？”

  “大將軍？拜你所賜，現在已經不是了。”李晏唐臉上陰翳著笑，“上一次你贏了？怎麽，你很得意？”

  “我沒什麽好得意的。”沈曦宜不知道李晏唐這個可怕的男人又要幹出什麽來，“你快點把蓮清和藕清放了，你又什麽怨恨，衝著我來就是。”

  “當然要衝你來。”李晏唐拍了拍刀背，“不過，這兩個奴婢也不能放，誰讓她們是你的心頭肉呢？怎麽，跟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