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宜聽說此事來到前廳時，前廳裏隻有盧玠一人。

  他負手而立，背對著他。

  沈曦宜的眼眶有些紅，嗓子也啞了。

  他微微轉過身來，見到沈曦宜的麵孔。兩個人的距離明明那麽近。可是卻好像隔了山海一樣。

  沈曦宜看不見他的心，他同樣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你來了。”他微微歎了口氣，道。

  沈曦宜不知道這樣的開場白該怎麽接下去，畢竟他和他之間還沒有如此客套的話。

  他和她之間，好像一夜之間回到了最初。

  “世子。”

  沈曦宜能說的隻有這兩個字。

  又隔了半晌，沈曦宜剛要開口說話，正好趕上他也開口說話。兩個人就這樣被怔到當場，沈曦宜一愣，隨即盧玠說道：“你先說。”

  沈曦宜搖搖頭，“還是你先說吧。”

  他也並沒有再推讓，直接說道：“前幾日的事情，是我的錯，我不該疑你。趙連朝的事情確實有蹊蹺。我跟你相處了這麽多日，卻還要相信別人而疑心於你，就委實是我的錯。但是你告訴我，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沈曦宜聽到他說相信自己的話，以為自己聽錯了。剛要心中一喜，就聽到了後麵的話。

  他終究是在意那晚上的事情的。

  沈曦宜冷笑道：“世子，小女早就向世子說明了那晚的情況，隻是世子、皇後，你們沒有一個人相信……”

  “我不想誤會你。”他驀然打斷了她的話，懇然說道，“所以，我隻是想知道真相而已，曦宜，你告訴我。”

  沈曦宜深吸了一口氣，才抑製住自己升騰而上的委屈。

  “真相就是，是皇後娘娘希望如此。”沈曦宜知道汙蔑皇家是不可赦的大罪，她如今手裏無憑無證，已經把話說到最輕了。

  “你不會相信。”她補充道。

  “我隻相信事實。”他說出這句別有意味的一句話，“你真的想好了嗎？”

  沈曦宜漠然道：“想好什麽？”

  “你知道的。”

  沈曦宜當然知道他指什麽，如今趙連朝一直為了沈曦宜的事情在朝中鬧騰，一旦沈曦宜鬆口，皇帝趙豐為了自己的太子，恐怕會動用一切手段除掉沈曦宜。

  “我由不得選擇，不是嗎？”沈曦宜苦笑一聲，“難道太子要娶我，我能說個不字？”

  他抿了抿嘴，半晌並沒有說話。

  過了良久，他才略略幹啞地說道：“一旦塵埃落定，就沒法反悔了。”

  沈曦宜此刻也不知道心裏什麽滋味，可是她唯一的念頭就是——不想向他低頭。

  沈曦宜黯然說道：“或許，我從來沒有反悔的餘地。”

  如果可以，早知道今生如此悲苦，她寧願選擇從來沒有重生。

  他走了過來，半是感慨地說道：“我知道你心裏還在懷疑著什麽，你懷疑的事情也是我所懷疑的。其實你也沒必要一個人扛著，我願意與你交心，咱們把話說開了，不好嗎？”

  沈曦宜不動聲色地避開他的撫摸，心痛如絞，“多謝世子。”

  她先說，咱們現在的狀態，確實應該暫時分開一段時間了，讓彼此都冷靜一下……可是她卻沒有說出口。是不舍嗎？

  他的眼中多了幾絲遺憾的意味，“算了。前段時間發生了那樣的事，或許稍微休息一下也是好事。”

  沈曦宜出了前廳，望著頭頂天空上淡淡的雲，心裏也不知是悲是喜。

  暫時不見是她說的，可是此刻失落的也是她。其實細究起來，她和盧玠都並沒有錯，可是兩個人卻誰也不肯先低頭，最後釀成這樣的結果……是誰也不願意看到的。

  痛苦的陰霾會把人逼瘋，曾經的記憶令人痛苦。人的心緒最難猜，現在對於沈曦宜來說，最難的就是忘卻。

  沈曦宜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回到寢殿，發現蓮清正在花苑澆花。

  花兒都快枯萎了。

  沈曦宜緩緩走到陽台，“這花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小姐回來了？”蓮清臉上一副平和的樣子，“怎麽樣？小姐和世子都說清楚了嗎？”

  “沒有。”沈曦宜悶悶地說著，“可是，我心裏老感覺有個疙瘩過不去。”

  蓮清放下水壺，拉著沈曦宜身邊的藤椅坐下，

  “有什麽事能不能跟奴婢說說？”蓮清難得地露出溫柔的笑容，“奴婢真心把小姐當成親姐姐，要是小姐不開心，奴婢也跟著不開心……”

  沈曦宜勉強笑了一下，抬頭看了眼蓮清堅定的眼神，以及她多年始終不變的打扮，忽然感覺一陣心安。

  沈曦宜忽然問道，“蓮清，我可以問你一件事麽？”

  “小姐是不是想問世子的事情？”蓮清率先說道，眸光精敏得仿佛把她看個通透，“小姐不要否認，奴婢知道。”

  “蓮清……”沈曦宜知道自己的心事不可能瞞住蓮清，低聲說道，“他從前闖進我的世界裏，從那一天開始，我的世界就都變了。可是現在，我發現一切似乎都變味了。”

  沒錯，是皇後把她攪亂的，甚至是一團糟糕。沒有皇後，或許他們之間根本就不會出現隔閡，那些悲慘的事情，就一概都不會發生。

  就是皇後……

  蓮清輕歎了一聲，“小姐，您不要深陷從前的回憶中，每天快快樂樂地生活。蓮清也懂得那種感覺，蓮清小時候就陪在小姐身邊就是為了保護小姐。”

  沈曦宜低下頭，略有些失神，“我明白。可是，蓮清，最近發生了許多奇怪的事情，都是常理無法解釋的……我實在想不清……”

  “小姐從前對待任何事情都不會如此悲傷的，如今變了，”蓮清輕柔地為她錘著腿，“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小姐既然想不清楚，何必揪著不放呢？蓮清隻願意陪在小姐身邊，隻希望小姐每天都能歡歡笑笑的，小姐隻要平安就好，蓮清不求別的。”

  沈曦宜怔怔，蓮清那樣一個堅韌敏感的女子，此刻眼中卻露出一種無奈又歎惋的悲哀。

  何止是自己變了，蓮清更是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