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

  沈曦宜也不知自己為何這麽驚慌失措，她之前一直告訴自己要冷靜、冷靜，楚巫是皇後的人，不可讓楚巫看出破綻……可是眼前突兀現此人之時，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沈曦宜來不及逃開，就聞見一股甜極了的香味……頓時失去意識。

  與此同時，趙連朝奔了過來。

  孫府的月季花園，雖是冬日，卻有暖爐的加持，夜涼如水，月季裹挾著月色，加之竹影橫斜，暗香浮動，不由得令小幺桑為之駐足。——舒服極了。

  小丫鬟見小幺桑喜歡那些花兒，一時出神，微微一笑，安靜地在不遠處侍候。

  東南角一朵重瓣花，小幺桑閉上眼睛小心翼翼地把它摘了下來。

  小幺桑在一片花海中徜徉，薄薄的衣衫上，還帶著剛才孫常者身上的溫度。

  兩個人剛剛一起蕩過秋千……

  他那樣任性，恣睢，說一不二，她覺得孫常者那樣幼稚，可是有時候有感覺自己比孫常者更加幼稚……

  能長久地跟他在一起的話，就太好了。

  她能實現這個願望嗎？小幺桑竊竊地想著，嘴角滿是沉醉的笑容。

  幽香浮動，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周圍並不冷，恍惚間，小幺桑就好像是睡著了一樣。

  夢裏，孫常者的手依舊環著她，兩人隻有咫尺之距，近得她可以清晰地數出他的眉睫。孫常者低頭吻了吻她的額發，笑容有些有些疲憊，但卻不失柔情。

  當自己問他“在想什麽”，孫常者會回答“嗯……在想你。”

  小幺桑如同做了一個清醒的夢一樣，夢中感覺這一切都是幻想，就是不願醒來。夢裏的孫常者乖多了，他會她耳邊吐氣、輕笑，他臉上會有沉醉的表情。

  要是孫常者再開點竅，說不定會捏捏她的臉蛋。

  密密麻麻的月季叢林，意味深長的夢，好香……好美……夢裏孫常者把小花苞輕輕帶在小幺桑鬢邊，再她耳邊低語。

  這個人，怎麽老喜歡往人家頭發上插東西呢？

  小幺桑羞怯地摸了摸鬢角，捧著手裏那朵大花，孫常者輕柔而優雅的吻已經悉數落在她的發間。

  孫常者身上染了些許靜謐的香味……

  夜色朦朧中，他的神色也變得模糊不清。

  夜涼如水。

  孫常者澆完了花，身上鬆鬆垮垮的寢衣已經沾了露水。露台對著花園，花園裏未眠的花朵發出陣陣幽香，糅著半朦半朧的月色，令人不知不覺沉淪其中。

  一天的生活都結束了……現在就剩下一天的疲勞……

  孫常者放下水壺，打了個哈欠，該回去睡覺了。

  “孫常者……”

  “嗯？”孫常者聽見有人叫她，驀地回過頭來——但見小幺桑說著一身睡衣，滿臉憂愁地站在自己後麵。

  更寒露重的，小幺桑幾乎都沒穿幾件衣服。凍得有點瑟瑟發抖。

  他一笑，“怎麽？你還不睡？還是做噩夢了？”

  小幺桑低下頭，歎了口氣，“還真是。”

  孫常者走過去揉揉她的頭發，“這有什麽大不了的，走，我送你回屋去。明天我們還要替孫定者采辦藥材呢。”

  小幺桑眼裏倒映著星星的光芒，一把抱住孫常者，抬著下巴道：“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孫常者無無可奈何地笑了一下，眼神一勾，“好啦，你總是這麽撒嬌。”

  孫宅裏沒有過於明亮的夜燈，皎白的月光透過窗格零零散散地鋪在純木地板上，周遭靜寂無比。

  孫常者和小幺桑推門進去，“咯噔”一下，厚厚的木門發出沉重的響聲。

  孫常者坐在小幺桑的床邊，溫柔地哄道：“好啦，你快睡吧，我昨天跟孫定者打了一天的嘴架，真是累死了。”

  小幺桑不情不願地閉上眼睛，“催我睡不著啊……”

  說罷，小幺桑坐起身來用被子裹住身體，靈巧地坐在孫常者眼前，她手指碰到了床頭的蠟燭，無聲無息地，朦朧的微光照亮了眼前的男子。

  “又點燭幹嘛？”孫常者嗔怪道。

  “我怕。”小幺桑低低地說道。

  “怕什麽？”

  孫常者懸在半空的手似乎凝固了一下，隨即很自然地收了回去。

  他半是玩味地看著這個惶惶而脆弱的女子，狡黠一笑，“小幺桑，你是不是跟我又玩什麽把戲？”

  “我能耍什麽把戲？”隔了半晌，小幺桑才怯怯地回答了一句，試探地問道：“你……你說人夢見的東西是真的嗎？”

  孫常者一愣。

  “你問這個幹嘛？”

  孫常者很少見小幺桑這樣正經的樣子，緩緩噘起了嘴。

  “你快回答我。”小幺桑拉了拉他的衣角。

  孫常者笑了一下，指尖輕滑過她的臉頰輪廓，語如春風，“行啦，別胡思亂想了。早點睡覺吧。”

  小幺桑垂眸，沒有避開他的撫摸，“其實你也不知道，對不對……”

  孫常者從沒見過她這般模樣，搖搖頭，喉嚨裏滑過一聲笑意。

  “你到底夢見什麽了？”

  “嗯……”小幺桑思忖著，隨即輕輕抬起頭來，“我夢見沈姐姐了。”

  “沈妹妹？”孫常者並不意外，“你想她啦？”

  她猶豫了一下，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裏驀地沾滿了驚惶與恐懼，“我夢見沈姐姐……渾身都是血，目色無光地站在泥潭裏。”

  小幺桑一邊回憶著夢的內容，一邊心有餘悸似地撫住了手臂。孫常者渾身也是一寒，下意識舔了舔嘴唇，“好了好了，夢都是反的，沈妹妹在盧美人那兒，兩個人如膠似漆，誰能傷害得了她？”

  “可是那個夢，真實極了……”小幺桑重申道，“從前，我也夢見過沈姐姐，可是她從沒想今晚那般真實，那種悲慟的感覺，切實地傳到了我的身上……”

  小幺桑一把撲倒在孫常者的懷裏，“孫常者，你說這是真的嗎？”

  孫常者預感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嬉皮笑臉，而是浮上一絲嚴肅的神色。

  “我們明天去看看她。”孫常者過了好久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