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麵帶微笑地看了四周一眼，李徵玉、湘竹，除了沈曦宜以外的所有人都像是心照不宣似的，對太子的前來既不驚訝也沒有什麽異動。

  皇後道：“好。太子殿下平日裏忙於溫書，今日趁此，不放放浪形骸一番。正巧沈姑娘也在，你們都是年輕一輩的人，想必說話間必然投機。”

  趙連朝聞聲向沈曦宜這邊輕輕看過來，眼裏的驚訝一閃而過。

  沈曦宜清楚地讀出了他眼中的意思：趙連朝並不是跟皇後預謀好的，他們不是一波人，甚至趙連朝隻是以為今日就是個普通的小宴，都沒有想到沈曦宜也在。

  沈曦宜雖然無話可說，但驀地打了個寒戰。

  與那日她與太子在梅花園的相遇一樣，她和趙連朝再一次相遇了，且如此地精心設計。上一次沈曦宜已然懷疑是有人故意催眠了趙連朝，故意讓他跟自己在梅花園偶遇，且不知目的何在。今日，果真又重蹈覆轍了。

  沈曦宜感到周圍都是洪水猛獸，自己處在旋渦的中間，無力地隨波逐流，卻無可奈何。

  如果她沒有猜錯，這種感覺……就像是皇後想故意撮合太子和她似的。

  其中原因……當然皇後不是想讓她做太子妃。

  她已經知道其實皇後並不中意自己這個弟媳婦，從今日李徵玉出現在坤寧宮裏也能看得出來。皇後如此費盡心機地設計得密不透風，應該……隻是想叫自己知難而退吧……

  她並不想讓自己高貴的弟弟盧玠娶沈曦宜。

  但是，聰明的是，她卻沒有當麵挑明。甚至皇後還故作大度地接受了沈曦宜，然後找個借口，利用她弟弟對她的無條件信任，將沈曦宜留在宮裏。

  沈曦宜孤立無援，繼而——那便是她皇後的天下了。隻要沈曦宜留在宮裏，皇後就有一百種方法就沈曦宜見不到盧玠。

  這十多日來，沈曦宜果然也沒見到盧玠。

  好一出大戲！

  隨著太子趙連朝的突兀出現，沈曦宜霎時間想明白了這一切。與此同時，她也深深地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是有多麽窘困、多麽危險。

  或許，她不該怪罪盧玠這幾日都沒來的……一直以來，他們兩個人被分隔在彼岸的兩端，被深深的迷霧所包圍，相互看不清彼此，也看不清隱藏在濃霧之下的暗流洶湧。

  趙連朝應皇後之命，過來請沈曦宜與他說說話、聊聊天。

  沈曦宜知道是圈套，拒絕的話剛要開口，就見李徵玉和皇後的目光如毒蛇一般盯著她，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原來李徵玉和皇後才是一派……皇後最衷心的弟媳婦，從來隻有李徵玉……

  她真是愚蠢。

  趙連朝緩緩抬起她的手背，“沈姑娘，咱們又見麵了。你好像比上次更加抵觸我。”

  沈曦宜心裏想確實如此，嘴上卻說：“哪有的事。”

  李徵玉的唇間亦有些發紅，就像是得意一樣。

  倒是孟長歡那副表情最為誇張，“什麽！太子殿下什麽時候認識沈姑娘了？”

  趙連朝隨手將那枚竹葉插在她毫無點綴的發邊，並沒有解釋的意思，“我跟沈姑娘自來熟。”

  沈曦宜注意到趙連朝的雙眼一絲光澤也無，直愣愣地說話，直愣愣地舉手，就好像……行屍走肉一般。

  催眠！

  儼然跟那一日一模一樣。

  李徵玉附和道：“是啊，長歡，真的沒想到。”

  孟可意挽住李徵玉的手臂，搭腔說：“徵玉姐姐，這是什麽意思，是太子殿下居然鍾意沈姑娘了嗎？”

  李徵玉輕笑一聲，蘊含著無盡的嘲諷。

  沈曦宜感覺自己心中洶湧的怒火快要爆發了，不過趙連朝如同傀儡一般，受人控製，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

  沈曦宜艱難地保持身子的周正，喃喃道：“太子殿下，您是不是沒睡醒？”

  “你之前對我明明還是和顏悅色的，”趙連朝神色不明，眸子裏夾雜著晦暗不清的東西，“怎麽啦，是不是當著皇額娘的麵不好意思？”

  “你說什麽。”沈曦宜驟然心驚，她心裏猜測的那個、最壞的結果，已然產生了。

  皇後到底想要作什麽？

  她居然……連太子都要利用。

  如果盧玠知道皇後現在的樣子，又會作何想法？

  他會相信自己嗎？

  沈曦宜心中一連串的問題都沒有答案，而且短時間內都不會有答案了。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自保。不但是保護自己的安全，還要守護她真是的東西。

  眼前的太子，已經完全被皇後控製了。

  好不容易借著小憩的由頭擺脫了趙連朝，沈曦宜僵硬在穿梭在酒會上載歌載舞的賓客之中，暗暗祈禱趕緊結束。

  她每一刻都是驚心動魄的。真的很累。

  長形桌子上擺滿了顏色各異的小點心，酒水、瓜果、鮮花琳琅滿目，叫人眼睛轉不過來。

  沈曦宜為了遮掩自己的不自然，不由得胃裏饞蟲打動，見周遭沒什麽人，剛要拿一塊點心來打牙祭，忽然一雙手止住了她。

  沈曦宜抬眼一看，趙連朝跟過來了。

  “這些東西很傷胃，吃多了對身體不好，”趙連朝神色晦暗不明地地拿起一根銀筷子，“你很抵觸我嗎？我卻不知道怎地，自從咱們上次偶遇後，我就一直很想你。”

  沈曦宜迅速收回手，左右查看皇後並不在，“多謝提醒。”

  隨即想轉身離去。

  皇後的目的不言而喻，她決不能和趙連朝多接觸。

  更何況，趙連朝也是被人利用……

  趙連朝閃身攔住她，手裏的銀筷子晃來晃去，“曦宜，本太子看你年紀也不大，就是脾氣這麽不好？你好好說說，你為什麽這麽討厭我？甚至一句話都不想跟我說？”

  沈曦宜咽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解釋道：“太子殿下，您現在很不清醒，您根本就不知道。”

  “別這麽冷淡。以後我們會朝夕相處的，”趙連朝臉上冒出一絲笑意，再一次閃身攔在沈曦宜跟前，“你在宮裏會住多久？你還要回到沈府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