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竹輕笑道：“本來不敢打擾姑娘，奈何皇後娘娘的命令不可違，奴婢才上前來。沈姑娘在看什麽？不放叫奴婢幫您解釋解釋。”

  沈曦宜道：“沒有。”

  湘竹故作驚訝道：“不是吧？沈姑娘方才還指指點點的，若是服侍不好您，皇後娘娘一定會怪罪的。”

  沈曦宜知道她沒安好心，冷冰冰地說道：“我說，沒有。”

  湘竹無奈地歎了口氣，“姑娘說沒有就是沒有。”

  “不過——”湘竹窮追不舍地拉長了尾音，輕蔑地笑一聲，“皇後娘娘是不讓任何人進入這裏的。沈姑娘以後還是少來這裏吧，這對您隻會有好處，沒有壞處。”

  沈曦宜反問道：“你這是在警告我嗎？”

  湘竹搖搖頭，“不，奴婢隻是在善意地提醒您。當然——這也是皇後娘娘的意思。”

  沈曦宜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坤寧宮後院裝潢清雅而古樸，青灰色的石子路在墨竹中穿插鋪就，曲徑通幽。加上潺潺的流水，清朗的天空，全然幽靜怡人的好一副園林。

  一隻蜻蜓點在酒杯之沿。翠竹掩映之間，身著純色的衣衫的宮人們正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

  沈曦宜托著長長的裙尾，行屍走肉一般地走著，心裏有種鴻門宴的決絕之感。

  何止是鴻門宴？皇後要是想殺自己，隨時都可以。

  錦若微笑著把一束花兒交給沈曦宜，“沈小姐，今日您不大開心嗎？皇後娘娘喜歡您快快樂樂的，這束花您先拿著，或者能心情好些。”

  沈曦宜漠然瞥了她一眼，徑直接了過來。

  花？

  真是可笑，現在沒有任何事情能使她感到一絲一毫的快樂。

  錦若說完便要離去。沈曦宜忽然握住她的手，沉聲道：“你們到底要做什麽？”

  錦若不禁笑道：“沈小姐說什麽呢，您是世子爺的未婚妻，是今日的主角。”

  沈曦宜倒吸一口冷氣。

  正說著忽然一個綠衣漢服女子拿了一把圓扇擋在臉上，緩步而來。她發髻上綰了一枚簪花步搖，婀婀娜娜，停下來細細打量著沈曦宜。

  “咦？這位姐姐，怎麽以前沒有見過？”

  錦若在沈曦宜耳邊低聲說道：“沈小姐，這位是濟州協領家的孟長歡小姐。”

  沈曦宜沒想到這裏還有如此角色的古妝美人，不過，現在她心亂如麻，就算是天仙下凡，也不會多看一眼。

  沈曦宜道：“你好。”

  孟長歡掩唇一笑，“我沒想到，皇宮之中還藏著這麽大個美人，今日終於一睹真容了。”她頓一頓，伸手拉起沈曦宜的手，“走，咱們去找皇後娘娘去。”

  沈曦宜對她這樣的熱情十分不適應，況且現在的她陰霾滿心，根本就不想理會任何人。一牽一帶之間，沈曦宜差點被自己的裙擺絆到，引來了不少宮女的目光。

  這忽然冒出來的孟長歡也不知道是真熱心腸還是假熱心腸，沈曦宜還沒來得及說自己並不想見皇後，孟長歡給沈曦宜開了一杯果子酒，領著她直直到了皇後的麵前。

  幾日不見皇後，她依舊是那樣地高雅。皇後指尖正銜著一枚竹葉，身邊兩三個妃嬪正自陪著賞花。皇後聞聲微微回過頭來，澄澈的眸子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

  在沈曦宜看來，這樣的柔和的眼神裏卻勾著刺骨的寒意。

  與此同時，指尖竹葉上一滴晶瑩的露水橫空滑下。

  “皇後娘娘，我把沈姑娘帶來了。”孟長歡帶著一點狡黠地笑著，“沈姑娘正在那邊到處找你呢。”

  沈曦宜臉色大沈，勉強擠出笑容，拎起裙擺款款一矮身，“皇後娘娘。”

  皇後的口吻中聽不出情緒，“曦宜，你在找本宮？”

  沈曦宜暗暗捏緊了拳頭。

  周圍幾個人有些呆怔地盯著沈曦宜，麵麵相覷，好像為沈曦宜這種態度嚇到了。

  與此同時，一個身著妃色裙的女人緩緩轉過頭來，縷縷黑發上扣了一朵絨花。

  她的聲音也跟人一樣充滿了冰雪般的通透感，“沈姑娘，咱們好久不見了。”

  沈曦宜渾身一顫，沒有人比她更認識眼前的這個女子——

  她是李徵玉！

  沈曦宜頓時感到頭皮發麻。

  李徵玉優雅如天鵝的女子，嘴角卻帶著惡魔般的微笑。

  “是你。”沈曦宜不能猜到李徵玉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不過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下一秒，李徵玉的左手輕輕向她伸出來，忽然搭上了她的肩，一點、一點地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

  “沈姑娘，你跟我生分了嗎？”李徵玉低頭在她耳邊低語道，“你是不是沒有想到？”

  沈曦宜已經聽到周圍幾個人低笑和竊竊私語的聲音了，她感覺自己越來越難堪了。

  “放開。”她抬手甩開了李徵玉，幾乎沒留任何麵子。

  李徵玉並不惱怒，眼裏的光無比自信，夾雜了不屑和怠慢。她看沈曦宜，就像是看一個困獸，就好像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一樣。

  這種感覺令人十分地不爽。

  沈曦宜忍不住了，有種奪路而逃的感覺。

  正當沈曦宜心中隱隱泛起惡心的感覺的時候，她注意到楚巫也在此處。

  那個人，她就站在皇後的身後，半副身子都藏在陰影裏，顯得無比地陰翳。那條可怕的毒蛇依舊盤踞在她的周圍，楚巫看沈曦宜的目光就像是從深淵裏看來一樣，令人毛骨悚然。

  沈曦宜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一定要鎮定、鎮定。

  如今她已經是四麵楚歌，李徵玉、皇後，她們都在此處，自己更不能亂了陣腳，否則不知道她們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情來。

  尤其是李徵玉，她已經害過自己一次了，又多番挑起事端，前幾日還莫名其妙地跟她說了那麽多奇怪的話，這次突兀出現在皇宮，定然來者不善。

  沈曦宜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沒想到這個時候，太子趙連朝忽然來了。

  內監響亮的聲音遠遠傳來，趙連朝並非皇後所出，今日卻不知為何，也來湊這個熱鬧，對皇後恭恭敬敬地道：“母後娘娘金安。母後前幾日派人叫兒臣今日前來赴宴，兒臣遵命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