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大不一樣
作者:籃策      更新:2020-11-12 11:46      字數:4666
  他沒有管身前身後戴手銬腳拷的人,反而腰上不痛了,他之前明明被顧景捅過一刀,能活過來已然奇跡,更何況毫發無損的站在這裏!而這麽想的代價儼然是背上火辣辣的鞭痕,他強忍疼痛朝前走。

  沒被殺死或摔死,反而被打死豈不得不償失?這麽想著的同時,他低著頭一副”我懂規矩”的模樣,輕聲問身邊的人:“這裏是什麽地方?”

  盡管他覺得自己很客氣,可對方還是不肯回答他的話,甚至其他人也是一臉沉默,以至於他剛才的話顯得突兀。他或許不該問,因為他們連自己下一刻是否還存活都不知道,但他是有信心的。不管對方是誰,既然給他留了一口氣,那自然是死也不會讓他輕易的絲,所以他並不擔心短時間內自己的生命安全,隻是不知道這鎖鏈是什麽做的?

  以前他在賀氏的牢房見到各種各樣的鎖鏈,它們質地不同,用來關押不同的人,但那些鎖鏈無異隻要注入足夠的十之禁,就能使其崩壞。而他手上的這個,且不說不會顧印十之禁,就是有十之禁也未必能打開,因為它本身就是針對所有人。

  因為這裏陽光普照,所以他沒發判斷自己來這裏多久了,但有人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治好他的傷,這本身就很了不起,更何況還在這奇怪的地方。他自認為走了一段時間,除了倒下的人,並無區別。同樣是高山峽穀、鎖鏈傍身,連普照的陽光都沒什麽變化,奇怪的是他並不感到熱,仿佛當頭的烈日隻是個擺設。

  “後來呢?”楚霄霄下意識的問,這種時候不可能沒有下文。曆經多次,他已經成了最佳聽眾,這種時候當然是耐心等待。

  老板娘隻是淡淡的看著他,頗有興致的拿過一件旗袍:“好看嗎?”她左右侍弄手中的梅花旗袍,仿佛是她的孩子。

  楚霄霄淡淡的看了一眼,這種旗袍他倒是少見,市麵上的多為簡約時尚,而不像這般純粹、古雅。隻是他並不明白老板娘何出此言,他隻想感慨女人心海底針,上一秒還因為無聊要給你講故事,下一秒就問你衣服是否好看?

  雖說如此,他還是給出評價:“好看。”他也沒有撒謊,單掛在原處就很矚目,更何況拿到眼前。不知為何,他覺得眼前的女人很適合這件旗袍,於是嘴欠的提議:“你穿上它應該不錯。”

  “不,給你的。”她淺淺的笑道,說完還真去找包裝袋。

  楚霄霄驚恐的指著自己:“我?你確定?”

  “嗯。”

  對方幽幽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真真是始料未及的,沒想到他有一天也會有一件旗袍。這麽想著的同時,他覺得以最快的速度規劃逃跑路線,這八成是家黑店。張口就來賀止休的事,他可不想跟那個奇怪的男人有聯係,而且他懷疑這老板娘有什麽特殊嗜好。

  他偷偷摸摸往回走,心想拿了紅發就趕緊離開。江湖大計,走為上策,他還不想魑魅再見他時,已然女裝,想想都是一生的噩耗。

  然而還沒等他走到樓梯口,就被從側門出來的老板娘堵個正著。這間賣衣服兼開賓館的客棧是沒有電梯的,許多功能都跟不上現代化,卻很好的被她維護在這裏。

  楚霄霄尷尬的笑笑:“我……我困了,我想先去睡覺。”

  一直隨緣的老板娘破天荒的拒絕:“不急,拿了衣服再走。”恐怕是怕他反悔,她還特意把衣服塞給他。

  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反正在他看來那是個僅次於魑魅炸彈。見老板娘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他隻好渾身解數的解釋:“老板娘你聽我說,我家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光棍無不良嗜好,有衣有飯有工作,勉勉強強能過活,偷得浮生半日閑,看書磕瓜畫漫畫,絕對是等閑之人!”

  對方許是沒料到他這信誓旦旦的保證,微微一愣,隨後笑道:“每個來這裏住店的客人我都會贈他一件旗袍。”

  “所……所有人?”他小心的問。

  “嗯,所有人。”她再次保證:“不過買衣服的不算哦。”

  不知為何,他想到了顧廷琛,嚴格意義上是得到旗袍時他的表情,想想就有趣。即便如此,他還是矜持的說:“謝謝你。”楚霄霄小心翼翼的接過包裝盒,這是個包裝精美的木質盒子,拿在手裏沉甸甸的。

  他本來打算就此回去,可轉念一想,這禮物光盒子就很貴重,更何況加上價值不菲的旗袍,雖說他不穿,拿回去頂多塞箱底,可終究是別人贈予的精美禮物,就此收下著實不妥。

  於是他重新回到櫃台前,將盒子放置一旁,老板娘有些驚訝:“不困嗎?”

  “沒事,熬夜熬慣了。”他不好意思的撈撈頭,以前趕起稿來兩三天不睡覺是常事,現在這簡直是天堂!

  他回想起她剛才說的故事,雖未必是故,但也卻事。他想那個騷包的男人或許真的有那麽窘迫的童年。

  “老板娘,你這裏有鉛筆嗎?”

  “有的。”她低頭尋找片刻,順便把紙也遞給他,半開玩笑道:“怎麽?要畫畫嗎?”

  “那麽貴重的禮物,當然得給回禮,你別嫌棄。”楚霄霄也沒多想,提筆就畫。

  “老板當然不會嫌棄顧客的禮物。”

  楚霄霄微微一愣,他仿佛在那裏聽過這句話,他無奈的搖搖頭,嬉皮笑臉道:“你坐著別動,大概一個小時左右。對了,你能不能繼續把故事講下去?反正你坐著也很無聊,又沒電視又沒書的。”

  “當然可以。”

  她果真一動不動,繼續剛才的故事

  不高的山峰,站著一男一女,女的矮些,此時她正一蹦一跳的圍繞在男孩身邊。她一會兒拔出他腰間的刀,一會兒往他頭上戴花環:“哥哥,你什麽時候帶我去你家?哥哥的家一定很漂亮。”

  賀止休苦澀的笑笑:“一點都不漂亮,盡管如此,我還是想讓顧景跟我一起去看看。”他刻意蹲下,看著這個四年不見長的女孩。

  “哥哥最好了!”

  如今他已高處顧景許多,甚至連聲音都變得粗獷,曾經他在洞裏認識的人都已成功逃出,跟隨在他身邊。而他已在零點木帶了四年,起初他真沒想到自己回在這裏待這麽長時間,在他看來,他拜托哪些該死的追捕後就會去查詢他的父親大人,然而現實就是他在這裏一年又一年,雖然有顧景陪著他,可他還是會想念他的父母。

  而這裏似乎是個被遺忘的地方,土生土長的零點木也好,不合規矩的賀氏也罷,都不曾光顧這裏,而這裏也成了他和顧景的秘密基地。顧景偶爾會回去,但更多時候都是待在這裏,即使賀止休不在這裏。

  而今天趕巧遇到顧景,否則他都不知道她會在這裏吃、在這裏睡,甚至在這裏等他。這讓他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麵,她也是這般簡單粗暴,她唯一的願望就是去賀氏看看,他不可能不滿足。

  賀止休簡單查看下周圍,並沒有發現多餘的人和物,他想他們可以偷溜出去。

  據顧景所說,零點木的核心是兩棟房子,他們隻要經過其中一棟房子就能離開。

  他越想越入神,以至於顧景蒙住他的眼睛他好久後才反應過來,他下意識的去拿開她的手,對方卻捂得更緊:“哥哥,別動,我給你準備了禮物。”

  她煞有其事的拉著賀止休往前走,當然讓他閉眼,一路上磕磕碰碰不知多少回,若不是他長期練習十之禁,不知摔倒了多少回。

  “哥哥,生日快樂!”

  “生日?”賀止休茫然的看著手裏的刀,他猜這是顧景神不知鬼不覺的塞進他手中,以她的調皮未必不能這麽做。隻是這把刀是當初顧景桶他的那把,但讓他意外的是,送把刀為什麽要跑那麽遠?再說他生日他自己都忘了,多年的暴力隻讓他學會如何活下去。

  顧景站在一旁的石頭上:“四年前我就是在這裏遇見哥哥,所以今天就是哥哥的生日!哥哥的生日我也要禮物,帶我去賀氏看看。”她毫不猶豫的要禮物,仿佛她才是壽星。

  賀止休微微一愣,並不是顧景的條件苛刻,而是他想起今年自己應該十八歲了,安裝老族長的意思,他現在是可以回賀氏的,雖然明麵上他隻能二十歲回去。

  他隱隱趕到不安,或許真的該回去了。想到這裏,他撫摸著顧景的頭:“好,我們今天就回去。”

  他跟隨顧景去到零點木的核心,雖然顧景說過很多次,但這是他第一次來這裏,出乎預料的安靜。

  顧景交給他一塊布:“哥哥,把眼睛蒙上,一直向前衝,待會兒我停下的時候你用結界載我們過去。”說著,她拉上賀止休的手。

  當跨入這條長長的隧道時,遠遠比他之前看到的還要吵,他們在談論不同的事,殺人放火拉家常比比皆是。這間小木屋看起來並沒有那麽大,應該裝不了那麽多人。可顧景依然穩穩當當的跑,這讓他懷疑是否隻有自己聽到那些聲音?

  也隻有和顧景在一起時,他不用過分集中精力,以至於顧景停下他還往前走。

  “哥哥,停下!”顧景大喊。

  他下意識的駐足,就算他神遊,顧景也沒必要那麽大聲,更何況他們離得那麽近。這麽想著的同時,他下意識的伸手拽顧景,結界已經打開了,手裏卻空無一物。

  他扯下布條,周圍儼然白茫茫的一片:“顧景!”他隱隱感到不安,這房子就算再奇怪,也不至於瞬間把一個人弄丟。不過也是因為自己的疏忽,才把顧景弄丟了,她一定不能出事!

  縱使他在零點木待了那麽些年,可這裏的”經典旅遊地”他可謂全無了解,好在之後傳來顧景的聲音——

  “哥哥,我在這裏。”

  賀止休看了看四周,除了他就是一眼看不到邊的霧,而顧景的聲音又近在咫尺。他問:“顧景,你能看到我嗎?”

  “不能,但我應該就在你身後。”顧景微微歎氣:“這裏是零點木核心中的核心,是零點木所有力量的源頭,通過它可以回到賀氏,但所到之人必須同步,稍有差池就會錯開。所以我們本質上就沒有放開,而我就在你身後,隻是我們彼此看不到,但能聽見對方聲音,聲音是我們唯一的聯係。”

  “十之禁也不行嗎?”如果真是這樣,他罪過大了,留顧景一個人在這莫名其妙的地方,他真不敢想會出什麽事?他著急的問:“顧景,你還好嗎?”

  “我肯定差不到哪裏去,我就是在這裏長大的,不過我沒有十之禁。”她有些沮喪:“看來終究不能去哥哥家看看。”

  他極淡的說:“那不是我家。”好在顧景沒聽到,不然他真不該如何給她解釋賀氏的內鬥,不過她留在這裏也好,多少年過去了,不知道那些人打什麽主意。安全起見,他可以先回去看看,確認無事後再帶顧景也不遲。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顧景,對方除了答應,也別無他法,反正也就幾天的事。如果還在昨天,他也覺得是幾天的事,可當他看到現如今的賀氏時,毅然決然的不讓讓顧景來這裏。

  且不說全副武裝的人,就是那滿地的靈魂也夠亂的。他知道靈魂在人死後不一定消失,有些會停留一段時間,少數的會寄存在其他人身上,但多數都是隨風而去。他不知道這裏死了多少人,又是因什麽而死,反正他在零點木那麽長時間,未曾聽說有誰提前戰爭。

  他小心的藏起來,這裏與以前大不一樣,甚至有些滿目瘡痍,就連他曾經的小窩也成了人們療傷的地方。要知道,以前那個地方,他們寧願死在外麵也不踏入。

  他默默離開,除了當初家族會議的地方還保留一點賀氏的模樣,但那裏是他最不想回憶的地方。其餘地方盡數被傷員沾滿,短時間內也不能回去,索性在這裏避難。

  按理說,這裏寬而大,是安置傷員的好地方,然而現實就是除了他空無一人。他雖然不喜歡賀氏,可賀氏也不是那麽弱不禁風,好歹有幾個靈魂強的人,具有領袖能力的大有人在,不至於讓他們這般散亂不堪。當初他所見過的一個不見,倒也顯得親切些,可這莫名的詭異讓他無從決定自己的去留。這時候顧景應該回去了,隻要她小心藏好,暫無生命威脅,反倒是他,可得好好琢磨這地方是否要救。

  賀氏於他而言,並沒有溫暖這一說法,能給他溫暖的人早已消失。這幾年,他走過很多地方,他的父母確實死了,可惜他們的死因卻無人知曉。

  “你應該隻是的!他不會回來的!更不可能答應!”

  賀止休微微皺眉,這似乎是那個不靠譜族長的聲音。剛才來時都沒有人,也沒聽見腳步聲,難道這裏也和零點木一樣?如果真是這樣,那真是活見鬼,到哪兒都無法逃脫。

  再次回來,他也沒想到會是這般景象,他以為還能見到那些人。當初的大廳內,已然空無一人。這裏不待見他,他也不想留在這裏,賀氏之外還是顧景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