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換作薛長命呆呆的看著那把兒子架在肩上的父親。

  如果她還沒有死的話，也是這般年紀。

  待天終於暗下去的時候，兩方都沒了多餘的裝飾，隻留下一道垂直的地平線裝裱萬千燈火。

  顧廷琛付錢之後，便朝密林深處走去。他第一次來這裏還是楚霄霄領著來的，可惜那個人現在正奔波於某片荒繆的草原上，而他此刻也顧不上被踩碎的落葉。上次他就發現這山的後麵有一個不小的湖，換做是他，也無法想象這樣的城市還會有如此安靜的地方。無形中他順著楚霄霄帶他路線走了一圈，又默默回到當初締造結界的深處——

  雖說隻是棵普通的桂花樹，有人在上麵施加了顧印，也顯得別具一格。

  顧廷琛沒管紅線劃出血痕的臉，自行向前。如果楚霄霄在這裏，他也許回驚歎這和當初在破碎銀熾天弄出來的結界一樣，然而不同的是這次他們困住的是一顆還未開花的樹，倒向是為它的綻放提前預訂的安魂曲。

  顧廷琛沒在上前，靜看起來二為它除草，索性破罐子破摔的任由紅線擴散包圍自己。

  二處理完雜草，有些意外他臉上的傷，”你個熊孩子！”

  顧廷琛微微一愣，”你，再說一遍。”麵對二的調侃他並不惱怒，甚至有點眼熟，可他腦子裏，除了楚霄霄，就沒有過這種被無理調侃的記憶，亦或是

  他不敢再想，因為他不想讓好不容易平靜的腦袋被擾亂。

  “熊孩子。”

  “噗！”縱使堅果殺哥哥的各種無厘頭，可此刻的戚百歲也忍不住。老實說，她沒想到殺跟她交易的第一件事就說困住顧廷琛，這種蠶絲也是她從古籍裏看來的，有著過多的十之禁，她又是地獄使，早前見過產這種絲的殘塵蝶，學起來自然不會太難。起初殺隻是讓它困住這棵樹，好讓他安心除草，後來顧廷琛來了，他就讓她順便困住顧廷琛。當然，後者她是沒有信心的。

  戚百歲站在二旁邊，略表歉意道：”對不起了，廷琛。”她和顧廷琛好歹也是熟人，不過熟人就是拿來坑的。

  顧廷琛不在意這些血線，自然也不會在意戚百歲的抱歉，反而是安靜看著二不言語，就像上次他看楚霄霄畫畫一樣，簡單又自然。

  見顧廷琛不進來，二可沒跟他們客氣，借著顧廷琛十之禁的光繼續除草。

  這和諧的畫麵對於戚百歲來說，反而是詭異的，她深知殺和顧廷琛有聯係，可不見得這般關係。一個除草，一共打光。不知為何，她看著顧廷琛手中剛好能照亮他們三人的十之禁也不是那麽凶惡，至於溫柔是不可能的，十之禁雖然也像火那樣有色有力，卻是不包含溫度的。

  如果不是突然掉下來的楓葉打破了這安靜，相信會一直如此。

  戚百歲沒想到顧廷琛會為了那一片楓葉而掙脫結界！即使他收手及時，可顧廷琛身上還是留下幾道血痕。

  這世界上除了薛長命，顧廷琛也是她不願傷害的人，不為什麽，就因為當初在藏書閣他沒嘲笑她口吃。但諷刺都是她現在竟口吃起來，”對……對不起，千……千……廷琛……”

  和殘寶寶的日子裏，她必須忘記口吃，可麵對顧廷琛，莫名又回到以前，果然是熟人啊。戚百歲微微歎氣，還是不說話了。

  得到葉子的顧廷琛不知道戚百歲的尷尬，倒是又被二吐槽了一遍”熊孩子”。

  除草完畢的二也開始欣賞美景，”也不來澆水。”

  “抱歉。”顧廷琛微微欠身，算是道歉了。樹周圍都有他設置的結界，且不說尋常人看不見這棵樹，更何況是為其除草。

  起初戚百歲覺得和殺來一趟沒什麽不妥，現在看來難以脫身。因為顧廷琛整靜靜的看著二，他努力搜索自己的記憶，應該木有這個人，至少沒有二。他今日隻是來加強這裏的結界，沒想到被二搶先了。

  被後羿的二若無其事的說，”別看老，看也不會告訴你。”

  “嗯。”顧廷琛認真的回答他之後默默離開，他甚至不去想這莫名其妙的相遇是怎麽回事。

  看著消失的顧廷琛，戚百歲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好像什麽也沒做，”唉，這就走了。”

  “他不一隻都是如此嗎？”

  “不是啊，”麵對這種毀熟人形象的話語，她還是要反駁的，”以前不是的，廷琛是個很溫柔的人。”

  二一本正經的說：”還有點憨。”

  戚百歲：”……”

  “放著到手的熒淚不要，非要滿世界的找。”

  說完，他靜靜的看著顧廷琛剛剛出現的位置，仿佛對剛剛戚百歲說的”溫柔”有什麽誤解。

  次日，顧廷琛又回到這裏，同樣的時間，不同的人，這次戚百歲沒有來。二大老遠就看見樹下的顧廷琛，昨晚兩人都沒有離開，或者說沒有離得太遠。山腳有個公交車站，他不行帶著疑惑踏上旅途，所以他在那裏坐了一晚，惹得路過的人同情的勸他”還有更好的，不要在一棵樹下吊死”。而二則是把戚百歲送回契耽，並向她推薦了一箱無塔藏書閣的書。

  “範堅強。”

  二並不意外這個名字，反而自然的坐在樹下，”喲，知道了。”

  回答他的是一陣沉默，剛開始他也沒有把眼前的男人和曾經在自己麵前死去的人聯合在一起，不是他相信死而複生，而是就沒死。因為當時他們幾乎藏在暗影裏，世間一切再黑也黑不過沒有盡頭的深夜。

  顧廷琛坐到二身旁，”你每天都這麽做？”

  二看著他凝固的傷痕，好沒氣的說：”果然是有活力，好得這麽快，怪不得那麽作死。”

  顧廷琛不在意他這答非所問的模樣，反正他也是可以問非所答的。

  “那裏還在繼續？”

  “沒有毀壞當然繼續，”二直接靠著身後的樹，”反正也不會壞。”

  他若有所思的自語，相比起他給顧廷琛帶來的意外，他更好奇他沒見過都那個顧廷琛。以前他是範堅強，可有一段時間他不在契耽，而且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前，顧廷琛的反應都應該是直接把他拷起來，畢竟這樣才有點正常。

  而現在這熊孩子心事重重的坐在他旁邊，難保他不會做出什麽殺人滅口的事，他倒是不怕和顧廷琛打，隻是會浪費彼此的時間。

  身為熊孩子的顧廷琛看著晨光一點一點的燃燒這個世界。

  這不是他的時代，以前的契耽也不是，屬於他的時代已經死了，可惜陪葬的卻不是他的所有。

  “你很擅長偽裝。”

  這是顧廷琛走後對二說的話，二也沒放在心上，隻是撿起一片楓葉放到他剛剛的位置，並對著晨風大呼一聲：”真不讓人省心。”

  顧廷琛已經有些時日沒有回契耽了，塵回這個地方比較特殊，本質上是契耽的一部分，但是需要通過破碎的結界才能打開，而且本身不大，隻是一座山。

  楚霄霄沒來之前他就很少來這裏，著實因為這裏荒無人煙，他在這裏隻見過荊棘這一種植物，他記得再往前有一個洞。他從來沒有進去過，更別提居住在契耽的人，而現在他卻聽到裏麵傳來交談聲。

  “夠了！她是不會去的。”

  “當初來這裏的時候可不見你是這麽做的。”

  “你要知道，他是最後的萬徑人！”

  “萬徑人又如何？不過是被淘汰的廢物罷了。”

  洞外的顧廷琛眼底閃過一絲漣漪，很顯然，”萬徑人”於他而言沒那麽容易忘記，直到現在，他依舊不明白萬徑人存在的意義，他甚至有些讚同他們的談話。時代拋棄了萬徑人，同樣萬徑人也拋棄了世界。有的人、有的物過了那個時間，就什麽也不是了，他隻想找到他，哪怕是遠遠的看一眼，也能了卻剩下的念想。

  什麽人在談論這些他並不在乎，他本欲來這裏除了找熒淚，也是回來看看。這裏是曾經魑魅魍魎的家，我上次親自把他們顧在裏麵，也不知為何，這裏竟脫離契耽。他當年自千鳥山回來後，身體精神皆有損傷，漸漸的忘記這裏、忘卻一切。如果不是楚霄霄，他或許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回到這裏。

  “沒落時代的產物。”

  顧廷琛靜靜的看著出來的一男一女，女的稍老，剛才的話顯然是出自她身旁男人的口。見顧廷琛不語，他反而更放肆，伸手就要推搡他，他雖然側身躲過，卻難逃一頓諷刺。

  “嗬嗬，我當是誰，家主大人。”

  他並沒有見過他，縮小不理會他的挑釁，反而是他身旁的女人他看著眼熟。男人見顧廷琛這般也不惱，若無其事的離開，女人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後也跨入結界。

  他以前一個人在契耽的時候，也是會遇到如此的人，他們不一定是契耽地獄之類的地方，光是一共契耽就已經夠複雜了，更何況其他的地方的種族門路。偏僻地帶一般無人涉足，涉足者十之有九身份特殊，即使是他，一般也不到這種地方來。

  進入洞穴的那一刻，讓他有種時空錯落的感覺，難以想象，曆經千年的洗禮，還能如此還原。

  “如果不是契耽孕育的靈魂，是無法真正進入那裏的，這也是他當初的顧印之一。”

  楚霄霄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小女娃，有那麽一瞬間，他竟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能讓鬧騰的小孩不動手動腳，這比什麽都好。他們自上床以後就一直有說有笑，偶爾還會談及一些顧廷琛的事。

  開車的龍瞎依舊吹著口香糖向前，魑魅副駕，他和賀止休坐後麵。沒有止境的路反而讓他清淨，當然，隻要魑魅不往後跑的話。好在中途龍瞎換了台車，以至於不用風餐露宿在麵具人的視野中。

  身旁的賀止休一臉黑線，”這麽麻煩？”

  魑魅耐心的解釋，”師傅是不想讓我們受到傷害！”說完，靠著椅子就睡著了。

  楚霄霄盡管奇怪於契耽的各項實物，可悠然在自己麵前秒睡時，還是忍不住感歎一聲，”真厲害。”

  腦海中閃現一抹白色身影，是他的話，確實會那麽做。不知過了多久，龍瞎毫冷不防的的說，”那麽大個人你都能看丟？”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