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知道了，你是拍戲的吧？”大媽藏不住的高興，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名副其實的”演員”。見顧廷琛半天不說話，也就跳過這個話題，”小夥子，你叫什麽名字？家住何方？父母是誰？來這裏幹嘛？”她並非有意冒犯，而是這個地方時不時會發生暴亂，再說這地方也沒有華麗的玩具。她想不出滿是草、牛、羊的地方能吸引這樣的年輕人！

  “顧廷琛。”顧廷琛頓了頓，他父母死去已久，不方便說，不知何以為家的他說不出口，至於年齡他自己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年。他雖然話少，但在能力範圍內的有問必答，”采樣。”

  大媽一聽急了，”你要研究動物基因？”縱觀整個世界，純淨的牛羊不多了。有人為高高在上而活，有人為高樓大廈而活，有人為生命而活，而她隻為她的牛羊而活！雖然自私，但她隻想以自己的方式留在這片草原上。

  “不是。”顧廷琛拿出一張畫，”找他。”

  大媽看了看紙上的圖案，”不認識。誰啊？你朋友？”

  “嗯。”

  她拿過紙認真端詳，”看起來是紙片人，我不知道這種人。廷琛，你推我進去，我幫你問問，我家小孩應該知道，她就喜歡這種紙片人。”

  他來的時候就觀察到這個不大的果園坐著她一人，而她的腳下儼然一個輪椅，遠處的小屋開著門。顧廷琛沒有多想，推著大媽往裏走。每走一步腳都是軟的，他知道這是草的柔軟，陽光下水晶一樣的葡萄。方方正正的小平房在這樣的環境中也顯得獨特。

  顧廷琛覺得不太適應，每個人或物體都有自己的稱呼，沒有被命名的也許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他想了想，”請問，我應該如何稱呼你？”

  “噗！真有禮貌，太客氣了。”大媽笑笑，”叫我溫姨吧。”

  “嗯。”顧廷琛推著她繼續向前。看到笑容滿麵的溫姨他總有種錯覺，輪椅上坐的是呂沒，他推著她去找申零，然而拌到石子搖晃了一下。

  “抱歉。”

  “老阿姨我倒是沒事，不過以後不要像這樣了，或許你下次拌倒的是你的一切。”

  “嗯。”顧廷琛無奈的歎氣，或許在捉蟲的那一瞬間她就坐上了輪椅，無論怎麽拌都摔不下輪椅。

  他這次本想認真的推著她前進，然而還沒到屋就被人攔住。

  “媽媽媽媽！你快看，是葫蘆娃！有一個樹藤，是咱家的葡萄嗎？”說話的是一個不大的小男孩，他拉著溫姨的手，”媽媽，你快進來看。”

  “不是哦，那是葫蘆，咱家的是葡萄。”

  不久後走出一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女孩，但明顯沒他那麽撒嬌。她走到顧廷琛麵前，”哥哥，我來吧。”

  還沒等他讓開，溫姨開口說：”小梅，去把弟弟抱開，廷琛推我吧。”

  “好的，媽媽。”小梅果斷把男孩抱開，”弟弟，不要鬧了，不要讓媽媽為難。姐姐帶你去看……”

  “廷琛，別介意，他們倆姐弟平時就這樣。”

  “無妨。”

  宅子不大，五髒俱全。該有的生活用品都有，除此之外就是自然化的盆栽花瓶之類。姐弟倆瘋狂搶著遙控板，弟弟是因為想要換回原來的葫蘆娃，姐姐是因為他站在桌子上想把他抱下來，所以就有了搶奪遙控板一事。

  顧廷琛看著他們不大的身影發愣，如果是他們的話也應該如此活躍，可能是反過來。他無奈的搖頭，時過境遷，當初的一念之差已經不知道他們是否還在？

  “廷琛，廷琛？”

  溫柔連叫他兩聲他才反應過來，他微微欠身，”抱歉，有什麽可以幫你的嗎？”

  “有，你不會介意吧。”溫姨將畫卷放到桌子上，”唉，他們倆姐弟從小命苦，孩子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大的一個叫秋梅，小的至今沒有名字，你給取一個吧。”

  “我……”顧廷琛有些猶豫，他很少取名字，因為取名字就意味著責任。而且名字且不說一定由父母定奪，也是重要的人取才好，他不過是萍水路過的人，而他也隻是想問問關於畫卷的事。這個地方目前是純淨的，他應該能找到關於他的線索。

  雖說如此，他還是淡淡道，”歸山。”

  “趙歸山……歸於回山，很不錯的名字。”

  取名字的一臉嚴肅，被取名字的活潑亂跳，或許玄給他取名”廷琛”的時候也希望他活潑亂跳。

  “人走再遠也要接住一條回家的路，不是因為它是心靈的棲息地，因為隻有那裏有人認得你。”顧廷琛莫名想起王不死的話，然而已成過去。

  “能隨時懷揣一幅畫的人，笑起來很溫柔哦。”溫姨見顧廷琛又失神，索性自己劃著輪椅拿過水果盤，摘下其中一顆葡萄，”嚐嚐，家種的土特產。”

  顧廷琛彎下腰，咬過她手裏的葡萄，”很甜。”

  “甜就對了。活著本來就不易，當然要多吃糖了。”

  顧廷琛停留在原來的位置，好客的溫姨已經去忙活招待他的大餐，而他卻默默離開。

  太甜了，不適合他。

  遠處的笑聲足以慰藉他缺失的心，隻要他們還在笑，他就永遠不會迷失在這片草原。他此行除了尋找檀山落痕，還在找熒淚。契耽的桂花他分不清是後來種成熒淚，還是一直種的普通桂花，現在的人擁有靈魂的太少了，目前他所知道的不多，緊靠他們幾個無法應對未知的事。

  不管檀山落痕存貨與否，都與這個世界脫不了幹係，而他已經脫離這個世界太久了，彌補之前的錯過足以踏遍大江南北。而楚霄霄是誤入這個世界的，他本可以瀟灑的活著，所以他不願也沒興趣把他帶到真正的世界。

  段招銀似乎早有預防，早在距離小平房不遠處等他，普通遮去他們的身影。見顧廷琛兩手空空的回來，段招銀也不驚訝，”他是你的力量源泉，也是你致命的弱點，那天你像這樣破壞我們之間的交易，我會用他殺死。你知道的，他們做得到。”

  “嗯。”顧廷琛看著遠方的小屋說，”曾經有一個交易，我沒有完成。”

  “會完成的。”

  顧廷琛低垂著眼簾，隨後擴散出十之禁，不久便飛來一隻鳥……站在他頭上。

  “帶著它，找熒淚。”

  不大的鳥眨巴著眼睛，仿佛顧廷琛的話是他服從的指令，飛到段招銀手中。段招銀淡淡的看了它一眼，”都有想做的事，恐怕就它沒有。配合一定十之禁的熒淚可以造假靈魂，你們要這麽多靈魂做什麽？太多了你駕馭不了。”

  “它會帶你找到它的種子。”

  說完顧廷琛就默默離開，在美的天空要仰望才能看到，而他不能仰望，仰望了就會踩空。他沒有再來一次的本領，他的時間不多了。

  他們來這個世界，就是在有限的時間裏爭奪有限的資源，如果有能力作弊也是可以的，隻要支付相同價值。

  段招銀朝反方向離開，既然決定交易，就要貫穿到底。同是熒淚，放開效率高，但不一定順利，所以從一開始他們就幾計劃著，沒有人能中途離開。而交易的結果是他們無法控製的，他們隻能步步為營經曆過程。

  遠處的小屋繼續他們的歡笑，溫姨以為顧廷琛有事離開了，歎道：”真是個匆忙的孩子，如果能笑，該有多溫柔。”

  “媽媽媽媽！姐姐她又拿走遙控板了。”搶奪不成的找歸山重新纏住溫姨，現在沒人在她身後了。

  “沒有，他爬上桌子。咦？剛才的哥哥呢？”

  “走了。”

  “哥哥叫什麽名字？白色的頭發，好特別。”

  “顧廷琛。”

  趙歸山抓過桌上都畫，”哇！這是最近火的漫畫《第七個故事》的主角，好酷！”

  布滿褶皺a4打印紙上儼然一個紅色的長發男孩，他正溫柔的看著前方，然而前方空無一物。

  這是楚霄霄根據顧廷琛看到的景象描繪的，以顧廷琛的視角看世界都是紅色的，他仔細推敲紅色之下的顏色，再有後來為數不多正常看世界描繪而來。此時他正看著盛開的櫻花，腦子空無一物。

  人來人往的女孩盡數身著過膝短裙，其中幾個牡丹女孩吸引他的不是長相，而是她們談論的話題。她們說著漢語，顯然是牡丹來的。

  “嗚嗚嗚……怎麽能這樣？好傷心，小治，你說這是為什麽啊？”她瘋狂搖晃名為小治的女孩，也不管手中的書本掉落在地。

  小治扒開她的手，撿起地上的書遞給她，”心愛的漫畫都不要了？”

  “要，當然要！”她一把奪過漫畫，淚水止不住流淌，”心深，你說這是為什麽？嗷嗷嗷！作者我恨你！”

  “你可小聲點，不要打擾到別人。”心深無奈的歎氣，”智者非愚……你去恨他好了，不是他你也不用這麽傷心。”

  “我就是恨！明明那麽喜歡，到最後再見都說不出口；明明早就知道，怎麽也不肯出現；明明……很傷心，那麽久也要繼續……”

  心深見小智哭得梨花帶雨，索性把她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認真翻看她的漫畫，”確實挺傷心，不過這一塊為什麽是紅色的？”

  小智淡淡暼了眼心深手指的格子，”因為他使他的世界不再紅色，可他消失了，又回到原點。”

  “哇！好有道理，你什麽時候懂這些？都不像你了。”

  “哼！我一直都知道，就是不說而已。”

  “噗！好了好了，休息會也該回去了，在這裏大喊多不禮貌？”心深看了眼顧麵的字，”《第七個故事》，回去你可要借我看。”

  “嗯，不過還沒畫完，就是不知道結界怎麽樣？”

  楚霄霄默默離開，他覺得已經收集到今天的故事，所以沒必要留下。他離開牡丹的時候沒想那麽多，然而正好趕上櫻花花期。櫻花的櫻花繁多，他現在所在的整條街皆是如此，櫻花花期不長，他就默默走著。

  再熟的人走著走著也會散，而有的人闖進你的生活給你上一課，然後轉身離去。一去可能不回，可能再見。

  無數條大街小巷，無數個花開花落，無數次悲歡離合，最終獨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