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答應的事
作者:籃策      更新:2020-11-12 11:46      字數:3450
  直到最後一刻,她還緊握著指魂針,動蕩的時代,誰還能記住她的靈魂碎片?隻要能用,它們就有用,可她終究無法把它們帶出這座山。

  “你還是來了。”

  “嗯。”顧廷琛淡淡的回答葉千殤,“三天以後,再無家主。”

  他早就來到巽坤,隻是站在城外並未進去,他也是一個喜歡發呆的人。直到一個老人賣的梨滾落他腳邊,他才想起進去。

  “你躲不掉的。”葉千殤並不意外他的到來,反而早早的準備一杯茶,“我每天都在這裏泡茶,而你遲早有一天會來,茶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顧廷琛接過茶,微傾著杯子,清涼的茶水灑落在地,“三天。”

  說完他就朝裏屋走去,一眾迎接他的人默默退回。葉千殤收拾起地上的碎片,“巽坤的戰士們,顧鋅家主唯一的繼承人回來了!”

  顧廷琛呆呆的看著手中的紅毛,他能聽見屋外的聲音,但他不在乎,剩下的一切他相信葉千殤會處理。畢竟這場策劃已久的局開始了,他怎會因為他的沉默消停?

  原諒他對父愛母愛無感受,但他想知道那裏為什麽會變成那樣?小時候的楓山蟲鳴鳥叫,大概是最後一方淨土,最後也染上渾濁的鮮血。他不知道那裏一直那樣,還是後來變成那樣,但這是他找到的第二個堅持的理由。

  他很愛他,但這與愛無關。

  顧廷琛推開密道大門,這是葉千殤告訴他的,好久無人已經積滿了灰塵。塵土的氣息千百年來不會變,就像戰爭對於一個種族存在的必要一樣。通過葉千殤,他知道那天想要他死的人是叁坎的,但這已經不重要了,即使不是那天,之後也會找上來。他那天無理取鬧幫的就是他們,可後來他又殺了他們,所以被追殺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玫瑰愛情為誰開?

  這是他進入裏門看到的卷軸,嚴格意義上,是一張未完成的畫作。布已開始殘缺,繡上圖案已失去昔日光彩,唯獨不變的就是那七個字。不出所料,這是一間繡房,可奇怪的是這裏沒有紡織機?

  顧廷琛一步一步走,一眼一眼看,均是垂釣或平鋪的布。他微微皺眉,輕觸一塊黑布,手上瞬間積滿灰塵。燈芯未滅,燈油未滿,再添燭火。這裏長時間被人添油加火,卻從未碰過一針一布。

  他的母親申零會紡織,曾送給呂沒一張刺繡,隻是他沒能得見她的珍愛之物。

  他猛然掀起桌上的黑布,藏在下麵的是一塊殘缺的紅布,顧廷琛以同樣的方法觸碰,和脖子上戴著的手感一樣。之所以用這樣的方法,是因為他無法看清具體細節,而這塊布又是這裏唯一的嶄新,隻是它是殘缺的,能明顯感覺到它的寬大,但連著下麵就空無一物。

  看樣式,應當是女性的鬥篷。顧廷琛把它放到火上,如果真是千羽,應該是燒不滅的,事實很好的證明了他的推測,無妨。

  布順著他的手落到地上,他轉身離開。他隻有三天時間,也隻有這三天時間是巽坤的家主。戰爭已經開始了,拿著各自的武器站到自己的位置,開始無休止的征途。

  “家主,他們來了。“

  顧廷琛站上高樓,下麵是漆黑的人頭,現在他們都很好的開始自己的陣法。整座巽坤城被紅色氣息籠罩,顧廷琛拔出腰間的刀,“刀落地,開始。”

  他沒有理會身後的葉千殤,徑自下樓,紅與白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紅色的圍脖,白色的長發,人群中他的白發如此突兀。

  晃蕩

  原本吵鬧的世界仿佛被這一聲脆響打亂。在他前麵的是萬千人,在他身後的是千萬支飛箭。這是幾個鍾頭前他和葉千殤說好的,他上前、他放箭,巽坤靈魂特殊,多數為飛器,葉千殤集合了所有人的靈魂構成一個陣法,而陣眼就是他,他是整個巽坤十之禁強且靈魂不為飛器的人。

  昨夜還沒見過這群人,想必是耗費巨大十之禁,而這一切帶來的災害可想而知。殺他、滅他的人都是曾經待過的叁坎,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這些紛爭,隻是個找哥哥的幼稚孩童,現在依舊如此。殺歸殺,他和王不死的交易依然會繼續,到該講故事或取走交易品的時候他會來,這是他出自內心的肯定。

  有一種人,從來不會人自己吃虧,商人,而王不死是他見過最大的商人。

  此時此刻,他的眼中沒有昔日的紅色,有的隻是無事座重疊的墓碑,而他也會成為其中一座。

  縱使他不管巽坤存滅,可他在乎,那他會比他更在乎,即使對麵是熟悉的人。

  能出現在叁坎,他也大概知道他的身份,隻是沒想到,有朝一日的見麵會這麽快。他有他的紅圍脖,顏九有他的骨翼。原本用於飛翔的翅膀現在隻是行走的利刃,他流經之地,皆化為骨血。

  隨顧廷琛而來的還有一些人,他們拿著或長或短的刀,為各自堅持的理由奮鬥,直到倒下。

  眼看著顏九離他越來越近他也不慌,要走的留不住,要來的擋不住。就像葉千殤的無事人身份,說著“無事”卻總是忙不完,太多的牽絆使我們進步,誰能真正的無事?活著本身就是一件事。

  活得太認真會累,活得太輕鬆會痛,直到最後,忘記自己。

  顏遇死了的消息是顏色一告訴他的,可他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因為他知道他終究會死,不過是時間問題,所以當顏色一把他放出去的時候他把他殺了。

  弱者是這個世界的悲哀,強者是這個世界的悲劇。

  這個世界大到可以容納百川,小到容不下一絲感情。在籠中,顏色一向他描述了顏遇死的情形,從他苦澀的語氣中他聽出了無奈,所以他想他是無法再討厭顏色一。這一個不大不小的弟弟和一個沒見過世麵的妹妹是他唯一的親人,可他卻不感到幸運,活著就是個莫大的悲哀。他一邊希望能給她自由,一邊又不想讓她接觸這個殘酷的世界,而顏色一是很好的中間過渡。

  他當時已經沒有力氣說話,所以一直靜靜的聽他說。可能顏遇也是一直壓著他的大山,可他不在乎,因為他們從小互不相識,長大後更是形同陌路。而他不一樣,顏色一好歹還感受過愛,他則見顏遇的第一刻起就是數不清的交易,他們之間隻有利益關係。而當利益衝突了,就開始矛盾了,所以就算王不死不殺他,他遲早也會下懂他的溫情,他死後他沒讀懂顏九的嘲笑。

  讓他對一個陌生的人施以同情,他做不到,他很自私,他隻要他的妹妹好過。

  所以在他輸入十之禁給他治傷的時候他殺死了他,就用他的十之禁。

  和巽坤一戰在所難免,巽坤有他需要的東西,叁坎有他需要的東西。

  顧廷琛持劍的手頓了一下,因為顏九的翅膀隻有一隻。剛才一直混血欲戰他沒看清,現在他就看到顏九站在他對麵,不到十米。

  同樣是血,他顯得從容,“猜猜誰會輸?”

  “為什麽不是贏?”

  “因為不會贏。“鋒利的箭刺穿他身後的骨翼,為數不多的靈魂掉落在地,“笑一個。”

  顧廷琛劈開散落的箭,人群中他們默默對視,顏九離他越來越近,他分毫未動。

  “身體是用來動的,五官是用來做各種各樣的表情,有這麽好的資源不用浪費了。有的人無法動,無法通過表情傳遞信息。”

  他知道顏九說的她,她至今還在一個不大的球形裏。他隻是一個勁的阻止飛向他們的利刃,並未做出回答。許久,顏九微微抹額,“這是他的最後一個心願。”

  “巽坤的家主大人,你是否願意滿足你的玄司最後一個願望?”

  “不願意。”顧廷琛想也沒想,“兩天三個時辰後。”

  顏九決定不再和顧廷琛打啞謎,因為他永遠無法真正明白顧廷琛的意思,他的時間本就不多了。

  “我率領叁坎,但不是叁坎。如果有機會,我希望你滅了叁坎,我要在你滅了我之前得到想要的東西,前任家主織的未完成的千羽是破開結界的鑰匙,我想看到她自由,不管有沒有真正的自由!”他微笑道:“記住你答應的事。”

  “嗯。”

  “你的父母是叁坎屠殺的,你的哥哥是叁坎驅逐的,你是叁坎接下來的目標。在別人殺死你之前,搶先殺死別人吧。”

  “給你足夠的理由,滅了一個叁坎。雖然會有人反抗你,但你反抗不了,能動手的事盡量別動口,你的性格很合適。“

  顧廷琛單獨開啟一個結界,把他拽入其中,“還有呢?”

  “叁坎殺不了,他逃了。”顏九靠手中的劍支撐著身體,“除了他自己,沒人能殺他,就像你一樣。”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顏九最後的微笑,人之將死不應該痛苦嗎?他為何如此淡定?他最後也沒能站起來,永遠的閉上雙眼。

  顧廷琛一直等到他身體冰涼才離開,他看見了,是檀山落痕。

  如他之前那樣,站在某個角落,靜靜的看著發生的一切。他目無焦距,顯然沒發現他,顧廷琛脫離陣法走向他,卻在中途遇見了王不死。

  王不死悠閑的遊走於這片戰場,他不影響世界,世界也不影響他。事實上,他仿佛又看到紅色的雪,而在這個雪夜隻有他和王不死。雖說如此,利刃劃過身體時還是很疼,他隻是忘記痛苦,不是感受不到痛苦,所以他持劍反抗,因為王不死遲早會離他近。

  “第五個故事。”他就像透明的一樣,不消閃躲,血也不會濺到他身上,“羽毛為白,遇血而赤,故為赤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