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視覺裏的少年依舊在笑，而他則摔下去。中途，他抓住岩石，而手上的傷痕被破開，血順著衣服一直滴落到地上，這種情況即使再捂住也無濟於事，但他努力用十之禁驅散毒霧。

  “還沒認出來嗎？”少年停止笑容，躍到他身旁，兩片葉子隨著他的動作到達他手中，他沒有推他也沒有拉他，“你一直都很凶。”

  顧廷琛回頭看他一眼，模糊的紅色模糊的影子，他難得驚訝，竟有那麽一瞬間失去意識。他知道，之所以連紅色都看不見一定與他身旁的紫霧有關，很顯然，整做千鳥山的毒霧都是他放的，之前沒事為慢性。

  若不是他在最後關頭將劍插入崖壁做一個緩衝，已經摔死了！大難不死的他也好不到那裏。

  “噗！”

  猩紅的血灑在地麵上，而這次獸沒有圍攻他大概是因為他身旁的紫霧。紫霧有毒，不淺。

  他單膝跪地杵著劍，即使經曆一番周哲很破的劍沒有再破。

  “破劍？”老實說，他真心不是鄙視，單純的好奇，來到他身邊，以顧廷琛現在的能力，短時間內也不能反撲。

  多少年了，他怎麽也不會想到曾經的“小女孩”竟是現在的少年！綠兒是他多少年都忘不掉的人，上次綠兒拿簪子插了他，他倒下後就再沒有見過他，之後和王不死交換故事，再到後來跟檀山落痕學習，忙了一年到頭也隻是偶爾有時間想起他，沒想到他竟然是男孩子！

  剛才的見麵對方就是一幅很坦然的笑容，臉型也大概對的上，發型幾乎沒什麽變化，五官長開後就男孩子氣了。

  他的聲音少了撒嬌多了成熟，“一直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你。”

  “顧……廷琛。”他的聲音有些哽咽，這是強行咽下血之後的效果。難得他沒有拒絕一個人的問題，誰讓對象是他。

  “你比我年長，我是否應該稱呼你一聲“廷琛哥哥”？”

  顧廷琛沒有說話，而綠兒則坐到一旁的石板上，“你為什麽不叫我綠兒？你當時在外麵，應該都聽見了。”

  當時他確實站在門外默默傾聽，自然知道他父母喚他“綠兒”，至於我怎麽不稱呼別人名字，總有除了冷漠之外的理由。

  “就這麽不想和別人扯上關係嗎？真懦弱。”

  “嗯。”

  顧廷琛突然的回答反而讓他沒了語言。綠兒的語氣就像是尋常朋友的交流，當然，這個“朋友”不愛說話，他之後自說自話，就是不知道他回答的是不想和別人扯上關係還是懦弱？

  他單手托腮，“你們集不齊靈魂碎片的。”

  “嗯。”顧廷琛回答淡定，這一瞬間他開始無所謂了，好像答應和檀山落痕尋找靈魂碎片也沒什麽理由，所以結果也就不重要。

  綠兒不再淡定，眼神多了幾分凶狠，“你殺了我雙親，殺你幾次都不夠！”

  顧廷琛沒有回答他，擦去嘴上的鮮血，起身往回走，再近一點就可以到達山洞了。有綠兒在獸不敢近身，奇怪的是綠兒也沒有追上他。這種情況他可毒他可殺，真要致對方於死地，也要自損八百。

  快到山洞的時候，顧廷琛輕聲說道：對不起。”

  綠兒凝視他的背影，不追也不離，直到顧廷琛斬斷荊棘消失後才苦澀的笑笑，“他們不是我父母……”

  不過多時，這裏便空無一人，山間重新恢複到安靜、自然。

  “我會追上你的。”

  顧廷琛重新回到洞內和之前截然不同。

  更亮、羽毛更多了。點亮這裏的是螢火蟲，隻是它們發著紅光，映射到他眼睛裏更深了，它們多但不外出，所以他剛才看到的紅光大概就是這些螢火蟲。隨地的紅羽不知道哪來的，不過中間多了個球。

  “廷琛，你來了。抱歉，剛才不是有意踹你的。”

  顧廷琛看著石球旁邊的檀山落痕眼神複雜，石球懸浮在空中，拖住它的是錯雜交錯的荊棘。檀山落痕持續往石球注入十之禁，一時抽不開手隻是扭頭和他說話，“你受傷了？手又裂開了。”

  “無妨。”他走過去和他一同注入十之禁。滿地的羽毛，失蹤的男女，驀然出現的石球，難以想象之間沒聯係。

  檀山落痕也不囉嗦，解釋道：“剛才的一男一女是石鳥，石鳥嚴格意義上不是鳥，隻是有翅膀的獸，石鳥可以存活幾千年，甚至幾萬年，十之禁蘊含相當強大！我也是在看到她飛過羽毛給我時想起的。”他苦澀的笑笑，“石鳥種族雖然力量強大，但普遍心思單純，一般認定一件事、一個人至死也會堅持，他們的堅持不隨環境、人物的改變而改變，真不知是好是壞。

  “所以才有今日的悲劇。”

  “嗯……也對，但我還是挺羨慕他們的。”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這個地方其實是他們的巢穴，我們闖進別人家裏，所以他們能洞察我們的一切。石鳥的巢穴不僅是家那麽簡單，同樣也是孵化下一代的場所，他們的孩子要出世了，這就是為什麽石壁為何如此高溫的原因。”

  顧廷琛靜靜的聽著，他沒打算把綠兒的事告訴他，就算問起也說遇到獸便是，以他的沉默也不會讓對方懷疑。

  檀山落痕無奈的歎氣，“本可以不用這樣的。”

  有一瞬間他突然理解了，執著於某件事，身死也無妨，他們在最後一刻還那麽開心，真誠的希望他們和他們說話。

  “斬斷荊棘就是調理，他們不希望傷到我們，畢竟石鳥的力量太強了。可是他們的生命也堅持不到結束，所以我才把你推出去，以前也見過別人做過這種梳理，雖然對象不一樣，但原理應該是一樣的。”

  “石鳥……“

  自進來後，體內的毒霧效果明顯低下，也不知道是石鳥巢穴的特殊環境還是

  山洞並不空曠，基本不會有回音。他隻是進來，但並不能確定綠兒會不會進來，來則戰。

  “石鳥誕生的十之禁混亂，我們梳理一下就走好嗎？”

  從一開始他們的目的就不是石球，就當是完成對方的一個承諾。顧廷琛持續注入十之禁，其實這種事沒必要對他說的，他想做就做。他在想綠兒會不會突然闖進來，畢竟這件事與檀山落痕無關，雖然他不曾說過，但真心不想給別人添麻煩，至少這是他的信念。他淡淡的看了檀山落痕一眼，“嗯。”

  像是得到應允的他隨意的和顧廷琛聊天，“你覺得會是男孩還是女孩？”

  顧廷琛眉頭緊皺，竟也像等待孩子出世的父親般緊張。以他的性格又怎麽會和孩童親近？一心尋找哥哥的他成家立業於他而言太過陌生。

  “噗！”檀山落痕忍不住笑出聲，他的這位同伴上刀山下火海眼睛都不眨，卻被如此普通的問題難住了，一時間心情複雜，看著對方認真的表情他決定不再繼續話題，但想起他之前說的“男女人”

  “其實男孩女孩都一樣，當然，不可能出現男女人的。”

  “廷琛，你是不是從來沒和小孩子接觸過？”他突然疑惑，因為顧廷琛反常的繼續沉思，小孩子可不是他前進道路考慮的範圍，居然如此認真的思考是男是女？

  “有的。”他突然認真的抬起頭，“有的，他叫綠兒。”

  “好獨特的名字。”

  頭發也是綠的。當然，他沒有說出口，因為無法分辨。

  刺啦—

  洞口的荊棘被火燒斷些許，顧廷琛停下手中的動作，“你繼續。”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終究還是要麵對的，如果是綠兒

  “捂住口鼻。”

  這是他最後的勸告，不管是綠兒的毒霧還是燒焦的煙霧，對人體都是有害的。

  顧廷琛扒拉藤條，綠兒已經消失了，卻多了幾隻噴火的鳥，留給他最後的報複嗎？它們雖然噴火，但飛得不高，對著洞口試探性攻擊，估計也不會知道洞內有人。先前石鳥夫婦在的時候，溫度高於它們，所以不敢靠近，如今隻會越聚越多。

  既然來，就戰！

  它們並不恐懼，因為毒霧已經散去，但似乎對裏麵的“新生兒”感興趣。

  許多獸總會趁鳥父母外出時殺其崽、奪其穴，現在遇到的大概就是這樣的了。

  沒有了毒霧，他的戰鬥力不會被虛弱，但檀山落痕忙於梳理十之禁無法抽身幫他，不過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戰鬥。撐到石鳥出世就行了，隻當一場限時的戰鬥即可。

  最終他敗了，後背被啄傷，他以最後的力量劈下石頭顧住洞口，若無其事的回到他身旁，“無事了。”

  “嗯。”

  由於光線昏暗，檀山落痕沒察覺到他蒼白的臉色，傷在其後，隻要不轉身，也就不會被發現。這次他沒有幫助檀山落痕，他已經沒有力氣，勉強維持站姿，至於出口，等他忙完了自能打開，現在安心等他便是。

  “手。”他的視線很模糊，即使距離近也不怎麽看得清楚，但他對血比較敏感，不難發現他手上的血痕。

  檀山落痕下意識的收回手，“剛剛荊棘劃到的。”隨即他疑惑的看著顧廷琛，“感覺你今天很意外，似乎那裏不一樣了？”

  “沒有。”

  “噗！好好好，是沒有。”他無所謂到笑笑，”之前你為什麽拉著我跑？你可能沒發現，那一瞬間你的眼神特別凶，是因為“自轉”嗎？”

  “他們說的自轉……是什麽意思？或者說是什麽的自轉？”

  顧廷琛微閉著眼睛，“隨口說說。”

  “哦哦，那還是我第一次見你那麽堅定，還很……興奮。”

  “……”

  “雖然你沒有笑，但真的興奮，發自內心的興奮。”他開啟結界圍繞他們和石球，結界自動注入十之禁，如此就可以停止手上的動作，他拉著顧廷琛坐到一旁石塊上，“十之禁梳理得差不多了，這期間隻要有這個“溫室”就好。不要那麽癱瘓嘛，臉部神經會壞掉的。”

  他捏著他的臉，他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靜靜的盯著他。一本正經的少主還會做如此幼稚的事！在他之前的人生中，少有人和他如此近距離接觸。

  檀山落痕戳戳他的臉，“都說了會壞掉的，麵部表情都轉換不過來，長期一個表情肌肉壞死失去活力就永遠一個表情了，麵具一般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