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來，一直打掃一間沒人住的房子，受傷了也不會落下一天。

  平常的修煉大同小異，感受身邊的事物，吸納天地間的十之禁為己所用，外出滅獸加強訓練。在檀山家，補充一些常識性東西，契耽的構造之類的。

  他們依舊沒有找到他靈魂破碎的原因，中用不中看，碎就碎吧，能用就行。

  五個部落，五個世界，他了解到太多的殘酷，而他隻不過想找到哥哥！哥哥給他留下的唯一線索就是“契耽”，可契耽那麽大，組織那麽多，該從何找起？

  他沒想過問檀山落痕，因為他覺得這是他的事，最終也隻是默默調查。哥哥留下的痕跡太少了，少到幾乎沒有這個人，他不相信，也不承認，隻要足夠強，會找到的，而且哥哥也答應了會等他。

  今天的他依舊和檀山落痕看女人織錦。他們兩個都是剛回來，今天的廷琛開口了。

  “一個人，不知道他在那裏，你還會找他嗎？”

  檀山落痕詭異的看著他，還以為自己睡過頭了，或者獸的能力，一時之間竟忘記觀看。

  顧廷琛沒有看他，靜靜盯著女人手中的羽毛。如果不是那次屠殺，他的母親應該也是個溫柔的女性，會不會也像她這樣織錦？

  相比起父母，他更痛恨奪走哥哥的人。說起來，那個總在他失意時出現的黑影自上次河水之後再沒見過，而那次的水淵，他也不知道是幻境還是現實？如果是真的，那個人是綠兒。

  除了酸梅姐，綠兒可能是他最後悔的人，我本無心傷你，卻是早已注定。

  許久，檀山落痕才從驚詫中回過神，“就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找。”

  “你今天的話很多。”

  他這句話是出自真心，以前的他一句話有十個字已經不錯了，更何況還是這種私密的會話。

  其實拋開這一切，他們不過十七歲的少年，能做到像他們這樣的已經很少了。

  “我想找一個人，殺了他。”

  他的語氣很平靜，他所說的“他”不是指親人？

  檀山落痕好奇的盯著他的側顏，越來越有趣了。

  在這五年，他們的交流也是很少的的，見麵次數屈指可數。靈魂指導一般是落落代為傳信，順便扒拉一下顧廷琛，某種意義上，檀山落痕更像他師傅。

  當然，中途王不死也寫過一顧信給他，筆跡潦草，多虧落落的靈魂，得以更正。

  “小廷琛，看到這顧信的時候說明你沒死，我就沒必要浪費時間了。至於修煉的事，我也記不太清了，小山在你身邊嗎？就是檀山落痕，我看你跟他關係不錯，記住啊，別亂拿刀指著別人，尤其是你打不過的人，足夠強了，換大刀。”

  “為師我忙著種樹，沒時間管你，以你的覺悟，讓小山教你，如果他不教，那就死皮賴臉讓他教！纏著他，日夜不離。行了，記得上次跟你說的熒淚嗎？開花了，又死了，這次連根也讓老鼠吃了，該死的老鼠，再吃我就把它們燉了！你不用擔心，我又種了一些，希望能成功。梅姐姐的小刀保護好，特別不要沾染血之類的東西，她最討厭汙漬了。家裏的花你澆水了嗎？記得打掃衛生。落落那小姑娘不錯，千萬不要讓她睡你大腿！還有那笑三刀，尤其注意大哥的火爆脾氣。”

  “你可得努力，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給你講故事。沒辦法，人品差，都沒人聽。”

  這就是信的內容，除了認真打掃衛生外，其他全錯。不得不承認，他的師傅太沒節操了，日夜不離？真當時間很多？他是知道他哥哥的事，所以才讓他換大刀。關於吃老鼠，相信他做得出來，至於不要沾血，他磨刀就是為了殺戮。

  那裏的彼岸花還開著，謝了一波又開一波，落落每次來幾乎都是睡他大腿，他把她丟進王不死的房間就離開了，然後再見麵落落罵他不仗義。

  這就是五年裏，他的師傅給他的唯一信件。他在信中沒有提他在那裏？在幹什麽？身邊有什麽人？

  顧廷琛也不會在意，當他寫這顧信的時候，說明他還沒死。

  他也翻閱過檀山家的一些藏書，發現有很多在甄香鎮的時候看過，那是父母哥哥收藏的書。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哥哥留給他的書，關於契耽部落的書很少，以至於他孤陋寡聞。

  以前在雖說暗無天日不了解還可以理解，後來的酸梅姐的也不和他說這些，隻當從來沒發生。不管以前還是現在，似乎都有人有意無意保護他。是的，保護，知道更多，傷害更大，可不知道，他就會失去很多，包括哥哥。

  顧廷琛心情複雜的看了他一眼，這裏很安靜，而且有人做工，不能大聲喧嘩。

  “給你。”他把裝有羽毛的袋子交給他。這是他外出看到一隻垂死的鳥，羽毛正是他收集的那種，將其殺死拔毛。

  “謝謝。”

  顧廷琛看了女人一眼，默默的走了，他來可不是為了這些羽毛。

  “下一個！”

  “笑翻天，你怎麽不去死！”

  耳邊傳來落落氣急敗壞的聲音，顧廷琛站在角落，默默觀看。他們已經長，身體曲線盡數長開，稚嫩的五官多了幾分成熟。一直爆脾氣的笑翻天也開始冷靜。他的二弟一如既往的沉穩，至於三弟，似乎總有東西困擾他，他就在顧廷琛對麵，可以確定，他的視線在落落身上。

  “喂喂喂！小破天，你怎麽了？“落落邊吃邊問，“大不了我讓你加倍還雞腿！”

  笑破天微微一笑，“好。”

  落落一陣發愣，曾經那個喜歡挑逗她的男孩去哪兒了？

  現在的他們已經快成年了，雖然停留了當初的一些幼稚，可都要勇敢向前。

  這幾天父親不在，又到了靈魂的緊要關頭，他們要外出尋找適合的能源。上次那批人全部通過檀山家審核，但他們都在為自己的靈魂努力著，不想輸給別人。

  今天，一如往常的是檀山落痕帶隊，隻是笑家三兄弟不去，這是他們這次行動的人：

  顧廷琛，檀山落痕，落木，田子坊。

  “世界等著我們去改變，出發！”

  雖然她的話有些幼稚，但確實能鼓舞別人，她就是這樣一個人，永遠神經大條。

  “好了，落落，這次事態緊急，分開行動。”

  “不是吧，那我們現在在一起幹嘛？”

  他們已經出了檀山家，他們這次的任務很簡單，收集靈魂殘片。當然，這殘片並不是人的殘片，人的靈魂遠不如獸那麽純潔，人一旦逝去就會融於天地間的十之禁，而獸的不一樣，強大的靈魂可以獨自存在幾百年，甚至幾千年。

  他們收集的也不是普通靈魂，是傳說中獸的靈魂，無數的紛爭，使得靈魂支離破碎。而這些破碎的靈魂可以用於修煉，提取和自己相同屬性的靈魂可以增強實力，而這種提取又是建立在十之禁足夠多的情況下。

  起初，他們並沒有分到一組，但因為落落神經大條，顧廷琛沒常識，所以田子坊和落落一組去叁坎，他和檀山落痕前往壹乾，貳璃由父親鎮守，當初通過考核的去巽坤，統一在肆兌匯合。

  楚霄霄茫然的看著周圍，他又被彈回來了。前麵的水依舊平靜，身邊的“顧廷琛”已經消失了，無意間他瞥到水裏的自己，居然能映射自己了！他有些驚訝，再一看，有點不對勁，他什麽時候留這麽長頭發？如果忽略二貨讓他戴假發嫁人的話。

  湖裏的他長發飄飄，額前的兩鬢隨意的解到腦後，這……分明是檀山落痕！

  他摸著自己腦袋，還是短發，再看湖麵，不出所料的長發。在湖的對麵也看到自己，應該是檀山落痕。

  檀山落痕表情淡定，站得筆直，他的身後是一棵樹，依舊清冷的院子，織羽的女人。

  看到女人，楚霄霄有點親切，他想走過去一探究竟，奈何隔著湖。本該是西洋房的牆麵不見了，就像坐在電影院，他隔著湖觀看，一劇開幕，他身邊隻有那隻鳥在他肩上棲息。他有點好奇“顧廷琛”會不會來，然後就發現他撐船而坐，簡單的竹筏，距離岸邊一米處，沒有撐杆。他靜靜的坐在那裏，冷漠，甚至呆板的盯著大熒幕！

  他一直不知道他是怎麽去到那裏的，又為何乘船，他很迷茫，可是知道自己要去什麽地方，但又恐懼。

  真是個矛盾的人。

  熒幕的畫麵定格在檀山落痕靠著書，若有所思的看著母親織羽，女人織羽的動作很形象，讓人害怕她會紮到手。

  楚霄霄靜靜的想著，是什麽讓他這麽迷茫？找哥哥，變強，為酸梅姐綠兒哀悼，換取王不死的故事，目的應該很明確才是，而且他的人格魅力也不允許他婆婆媽媽。

  船一直沒開，是不打算走嗎？

  如果是他的話，用手劃也要劃到目的地，可他也不上岸，寧願孤零零的坐在上麵。

  以前讀過一本奴隸書，奴隸們被解放了，然而他們不知道要做什麽。因為以前總是有主人告訴他們該幹什麽，餓了會給他們飯吃，困了會有舒服的床不漏雨的房，渴了會有水喝，生病了會有藥吃，病好了有工作做。他們雖受製於人，做錯事或者主人心情不好會挨打挨罵，但不用思考明天該做什麽？後天又將何去何從？

  得到解放的奴隸思想開闊，短時間任性之後的沉澱。這時，他們就什都不會了，應該是沒有主人的情況下什麽都不會了，慌亂、迷茫，直至餓死。

  奴隸也好，解放也罷，沒有一個是絕對的。是錯的，也是對的，在大義麵前是正確的，對個人而言又是錯的。

  可能覺得他們傻，可誰又真正聰明過？

  很多時候，迷茫比現實更可怕，因為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要去那裏？要去見什麽人？

  而小小的廷琛，他是知道自己要幹什麽的，他同樣知道自己要幹什麽，而且不要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