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點為難，畢竟雙手拎著酒不方便，“我下次再來。”他不再理會他，轉身離去，身處櫃台中的他不方便出來，隻聽見遠遠有人叫他。

  “酒哥，上菜，還要陳年老酒。”

  “稍等……”

  難得他回去有一桌熱菜，還有一股糊味。因為有月光所以不用掌燈，事實上，他們不怎麽需要光，即使照明也是用十之禁。

  他把酒放在桌子上，靜靜等待。屋內時不時傳來殺豬般的聲音，廚房距離他的小房間很近，不妙。

  不多時，某人端著一鍋湯走過來。

  “吃飯了吃飯了！這可是額外獎勵，不錯吧？”他眉飛色舞的說道，順便遞給他一雙筷子。

  顧廷琛看了看鍋子裏的月亮，有點黑，再看看盤子裏的食物，有反光，黑發光的食物上再蒙上一層血紅，都不知道從何下口。

  很顯然，王不死是個不細心的人，也不管他能不能喝，扯開顧布推給他一壇酒，他也不糾結，喝著酒就著飯菜下咽。

  吃完飯之後，王不死將他帶到後院。難以想象，如此破敗的庭院還有後院，後院無房，儼然一片田園，很大。也不知是眼睛問題，還是院子有問題，田園是紅色的，就像剛凝固的血，他想確認不是血，緩慢走去，血在動！

  紅眼睛的事除了他無人知曉，那麽他所做的一切就顯得奇怪。王不死走到他身邊，語重心長的說：“我要去種花，剩下的路得靠你自己，等到可以講第二個故事的時候，我會出現。不用找我，我會找你。”

  還沒等他確認這是血還是稻穗便被他推下去。

  現在他可以這確認不是血，似乎隻是一些紅色的東西，有點軟。表麵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洶湧，形容這片“田園”再合適不過，這些軟軟的紅色的東西似乎是某種植物，生長在石壁上，層層疊疊都是這種東西。

  跟隨他一起墜落的還有那把刀，那是王不死特意扔給他的，還能聽見他的笑聲。

  “我走了，哈哈哈……”

  走的是他不是嗎？

  這應該是個懸崖，峭壁上長滿了無葉的植物，花開不見葉，紅色，應該是彼岸花了！

  越到下麵，光線越亮，借助十之禁好歹沒摔死。接觸到地麵的那一瞬間，依舊是無數彼岸花，日出的光輝灑在花瓣上反射出斑斑點點，可能很美麗，但他所見極其血腥。

  伸手就能觸及血色，這可不浪漫。

  懸崖上有他摔落的痕跡，隨即被花浪淹沒，懸崖上的花和地麵的花不同，莖很長，長的大概四米左右，難得能支撐花蕊。

  一旁的石壁上有字，果真是“玄崖”。

  玄而又玄，高而為崖，如此玄崖就在不死王府的後院，他不相信這是巧合。雖然不知道王不死這麽做的原因，但至少要先離開這裏。

  因為紅眼睛的緣故，看一切都是紅的，自然不清楚這花海有無邊際。

  無風，有什麽東西在動？能飛，很多，他伸出手

  “別動！”

  熟悉的聲音，他下意識的停手。少年扒拉下他那隻高舉的手，“此為殘塵蝶，棲息於彼岸花海，翅膀像花瓣，有毒！觸之即倒。”

  少年笑的很柔和。他也沒在意身邊圍繞的殘塵蝶，靜靜觀賞，如有蝴蝶靠近，一擊必殺！

  “他讓你來的？”

  他所說的“他”應當是王不死，前者剛推下來，後者就在下麵，莫不是太巧了？而且兩者關係明顯不錯。

  “不是，我外出辦事，沒想到在這裏還能遇到你。”他小心翼翼的問，“你傷沒事吧？”

  “沒事。”難得他沒有對他刀劍相向，因為他有新的殺戮對象，這些飛舞的蝴蝶有點礙眼。

  “別傷害它們！”他阻止了顧廷琛，“殘塵雖有毒，隻要不觸碰它們，便不會有事。”他著迷的看著那些蝴蝶，一隻蝴蝶在他手上停留片刻便離去。

  顧廷琛怪異的看著他，仿佛在看一隻大型蝴蝶。

  “你肯定好奇我為什麽沒事吧？”少年好氣又好笑，因為他太淡定了，和其他人不一樣。

  “因為我的靈魂是木係彼岸花種子。”

  “木係？”他開始認真審查周圍的蝴蝶，唯恐錯過什麽。

  “嗯，靈魂有金、木、水、火、土五個係列，每個係列對應不同的物事，可能是食物，可能是器物，也可能是植物。”

  “啊？不是吧！連這個你也不知道？”

  顧廷琛不用扭頭也能看見她，因為他們距離如此近，女孩一動不動的看著他，滿滿的嫌棄。與之相比，他更在乎身邊的大型“蝴蝶”，思考著怎麽弄死他。

  他自然不知道這些，斟酌了下語句，“落落，別這樣，他情況有點特殊。”

  “好吧。”落落見顧廷琛不理會她，隻好自娛自樂，轉身就和檀山落痕勾肩搭背，“山哥，你們認識啊？”

  她右眼一抹緋紅，頭發亂糟糟的，著裝更是橫七八豎。

  檀山落痕心情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應該是認識的。”

  “啊？應該？”女孩再次好奇，“什麽叫應該啊！喂，那邊的白毛，你們認識嗎？這可是我山哥，認識他算你有福，哈哈哈……”

  顧廷琛收回刀，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少主，我們來了。”

  “落大哥，接下來我們去哪裏？”

  “不急，今日先休息。”檀山落痕淡淡的笑道：“那邊有片竹林，就在那裏紮營，最好不要用十之禁，本能生存。”

  “你也一樣。”

  他不明白這樣的安排，但從來不會抗拒，人群中衝殺似乎成了他的絕活。

  轉即，這片花海不再隻有他們兩人，陸續來了五六人，除他以外，衣服都一樣，想來是報團組隊。再看看落落，同樣的衣服，她硬是穿出不一樣的神采！別人穿人模人樣，她穿得怪模怪樣。

  有他在，蝴蝶不敢近身，大概是因為他的靈魂吧。

  夜晚，他們在竹林紮營，盡數休息。篝火映射在他的臉上，檀山落痕坐到他身邊。

  “第一次出來？”

  顧廷琛沒有回答他，繼續手中的動作，刀鋒劃過玄崖，留下汙漬，他正細心清理。

  “得了吧，看他這樣，像是第一次出來的人嗎？”

  除了他們，落落也沒睡，她索性坐在他們前麵，順手把火滅了。

  “你們怎麽這麽悶！特別是你，白毛！”她指著顧廷琛，“自你來了之後，山哥也變悶了。”

  檀山落痕哭笑不得，這著實不是他悶，而是對方是顧廷琛，從何說起？而且他也沒來多長時間，從玄崖到竹林，從早晨到晚上。

  是的，從玄崖穿越到竹林，幾乎用了一天。整片花海很迷茫，除了自身帶毒的殘塵，還有食人花，那是一種全身包裹戰甲的“人”，戰甲還能機動。食人花是以前戰爭用的，往往出現在死人的地方，而這裏除了花還是花。

  白天，他們就遇到一個食人花，好在這食人花是殘缺的，一隻胳膊盡數毀爛，年久失修，機動性不是很好，儲存十之禁也不多。

  他帶著的這群人有靈魂，都能做到化氣為刃。食人花能感受到十之禁，並化為己有，整個打鬥過程，他都沒有參與，沒有靈魂是其一，觀賞花海是其二。而他則負責清理殘塵，不讓它們靠近。

  “喂喂喂喂！一個個的，怎麽都不說話？心虛了？”她一抬頭就對上顧廷琛冰冷的眼神，好沒趣的蒙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誰？”

  “……”

  無語的不止是他，還有一旁的檀山落痕，他拿下落落的手，“別鬧。”

  落落撇嘴，“我不過想跟他玩玩。”

  恢複視線的顧廷琛繼續擦拭，卻沒成想落落擠到他和檀山落痕中間，左擁右抱，“白毛，你也是跟我們一起的，之前怎麽沒見過你？”

  “你沒有靈魂，下次遇到食人花，記得躲得遠遠的。記住沒？”

  “你看看你，小小年紀頭發這麽白，在晚上很顯眼的，可得找個地方好好藏起來。還有你，血濺到頭發上都不會被發現。”

  “是是是。”檀山落痕無奈的笑笑，並不反感她左擁右抱。

  他收起刀，一如前幾個晚上一樣目視前方，視線裏出現一抹倩影，這是隊中的田子坊，一直跟隨落落，似乎是她的小師妹。

  田子坊端著一碗水走過來，也不在意她左擁右抱兩個少年，忍笑道：“落木姐，可以了。”

  “子坊子坊快過來！給你介紹新同伴。“

  見顧廷琛不反感這種肢體接觸，索性揚起他的下顎，強迫他抬頭。

  “噗！”田子坊將碗放到一旁，“你好，我是田子坊。”

  “顧廷琛。”

  “你姓顧？”檀山落痕有些驚訝，王不死隻說“廷琛”，並未提及姓氏。

  “什麽你信顧我信顧的？”落落把他擠到一邊去，“你是廷琛，我是落木，咱倆都是木，千百年前是一家，哈哈哈！”

  她用力更狠，直接把他整張臉都捧在手裏。

  “落木，你這樣太失禮了。”他看了看顧廷琛，“你別建議，她就這樣。”

  顧廷琛沒有理會他，默默拿開她的手。

  “對了，子坊，你快去休息吧，今天我守夜。”

  “嗯，好。”田子坊稍事調理之後，便也睡了。

  “什麽叫你守夜啊？還有我們呢。”語罷，用力摟他的肩，“小廷琛，你從那裏來？你父母呢？”

  “死了。”

  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從那裏來，和父母的小村莊被燒了，和哥哥的小茅屋破敗了，和酸梅姐的甄香鎮回不去了。

  “那敢情好啊，都沒人管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檀山落痕趕緊捂住她的嘴，“對不起，落落她不是故意的。”

  “沒事。”自始至終他都沒什麽表情變化，直到一聲慘叫劃破天空。

  “啊！”

  他掙脫她的桎梏，跑進密林深處，檀山落痕和落木當即跟上。

  他聽見了，疑似綠兒的聲音，中間參雜著別樣情緒。盡管那個不到六歲的小女孩捅了他，他依舊沒法平靜，這是他們之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