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價格
作者:籃策      更新:2020-11-12 11:45      字數:3512
  都怪之前太認真,視線一直停留在武器與武器之間的交鋒上,留下觀察,這三人當真相似!特別是被他喚做“大哥”和“三弟”的人,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是一張爽朗的臉。

  大哥堅韌,二哥柔和,三弟神秘。

  總感覺上帝蒙了一層紗在他臉上,使之猜不透,迷茫。

  此時二哥也加入混戰,某種意義上,局麵越亂,對他更有利,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跟活著比起來,“謙讓”實在幼稚。

  也難得三人沒下黑手,都是正麵攻。

  “住手!”

  晃蕩!無形的威壓,除他之外所有人的武器墜落在地,那些本來就是十之禁所化,落到地上便也消失,想來他們都沒想過會突然冒出一人。

  顧廷琛不爽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因為好事被打斷,還是又見老熟人。

  那邊的三兄弟依次站在那裏,想來這位紅發少年說話有一定權利,至少在這裏是這樣。兄弟仨神色有些複雜,最小的弟弟自始至終都麵無表情,即使攻擊也不知目的,大哥更是牙癢癢,瞪了他一眼便離開了。

  ”我會來找你的。”

  他不知道這是誓言還是挑釁,反正來者不拒。老大老小都走了,唯獨他中間調控,“公子,得罪了。”

  他雖然對顧廷琛拱手,但很顯然,他是在對紅發少年道歉。在這個世界,有如此禮節,是否說明眼前這位看起來溫順的人很強大?

  說起來,他們也沒見過幾次,並且每次見麵都比較尷尬,這次一如既往。

  “我……我得回去了,不能出來太久,他們……有事。”

  他看起來很無奈,有人等著似乎也不錯,不像他,回去隻是一座空宅子連同一個不打掃衛生的師傅。

  “非常抱歉,是我沒處理好。”他有些自責,“我的疏忽造成了對你的傷害,請接受我的道歉。”語罷,深鞠一躬。

  他們充其量也隻是萍水相逢,一個打黑場,一個應該是某個承歡膝下的公子哥,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對視。這次他不是刻意保持這個動作,而是他膝蓋上的傷口裂開了,不得已一動不動,恢複力量。

  倉促間道完歉的老二也跟上兄弟二人的腳步,全然忘了剛才的插曲。而他也沒有耽誤,轉身就走,並未理會前來解圍的他。

  “武器被製造出來就是為了殺戮,但不是凶器。”

  “你可以用它捕獵,也可以用來殺戮,亦可以保護珍愛之物。”

  耳邊還能聽見他的聲音,暖暖的,很安心,而他竟也能一瘸一拐不被發現,可見毅力之深。

  回到小屋的時候已是黃昏,整座王府看起來更有殘垣斷壁的意境。其實它有鄰居,隻是它的鄰居無異不是金碧輝煌,而這座府邸怎麽看怎麽垃圾,就連入口也是一個小而宅的巷子,僅允許兩人通過。

  今早他特意把屋子打掃了遍,回來已是麵目全非。

  並不是有蜘蛛網什麽的,整個院子堆滿了樹和苗,有的發簪般粗細,有的成年人手臂那般粗。此時此刻,它們就橫七八豎的倒在一起,根本無從下腳。

  王不死紮著褲腿撩起袖子,看都沒看他一眼,“把這個搬過去。”他指了指腳旁手臂粗的樹。

  如果沒看錯,這些應該是桂花樹幼苗,也不知道他一天功夫從哪兒弄來這麽多幼苗。

  “哦,對了,我忘了,你腳傷沒好。”

  顧廷琛一動不動並不是因為腳傷,而是思索距離他最近的路,懷著盡量不踩死這些幼苗的心態小心翼翼的走過去,搬抬植物運向他說的位置。

  自門而入,院子呈“口”字居室,而他要求把這些樹靠牆而立,就這樣,除大門那麵牆,其餘都鋪滿了高低不一的桂花樹。雖然大部分活都是他幹的,硬是沒流一滴汗,而他硬是癱瘓在桌子上。

  院子中央有一石桌,兩個石凳,後圍繞竹蘭。

  這大概是天底下最亂來的師傅了,沒個正行。許久,他才坐正身形,“是不是什麽都沒看到?”

  “風鈴聲。”

  “哈哈哈,風鈴聲……”他笑得有些誇張,“估計又是那小子的惡作劇。”

  顧廷琛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他單手撐著下顎,像孩子一樣好奇,“之後呢?還有什麽有趣的事?”

  “銅錢。”

  他雖然常年居住地下,但還是認得錢,那是一種被稱為神經幣的圓形銅錢,是這個世界的價值代換。

  “集天之十之禁,合地之戾氣,方可為神經幣。可做錢權,可做顧印,可成媒介,亦可殺人。”

  “這是作為搬樹的交易,說說你要交易的第一個故事。”男人打趣的看著他,又仿佛透過他看向遠方。

  安靜如他緩緩開口,“靈魂出竅,踩死螞蟻。”

  是的,他一共隻說了這八個字,即使內襯已經被血浸失了,依舊淡定。

  這次他終於聚焦在他身上,“那你願做踩死螞蟻的人呢?還是願做螞蟻?”

  顧廷琛沒有回答他,因為這個少年喜歡動手。仿佛早就料到一般,輕鬆躲過他的攻擊,亦或是他太弱。

  月明星稀,地上有兩個不斷舞動的人影,周圍又太安靜,一切都恰到好處。

  “有一種花,名曰“熒淚”,也是桂花中的一類。夏秋冬,春暖涼,花提名,可見光,意思就是在它開放的時候會發光,就像頭上的星星一樣。”語罷,抬頭看了看天空,破刃再一次擦身而過,“星矢可見,熒淚難求,此花難活,開放條件更為苛刻,花期極短,最多不過三日。”

  “她,是最喜歡這種花的。”

  顧廷琛稍停片刻,繼續攻擊。打歸打,絲毫不影響聊天。

  “熒淚生長於寤寐,沒有確切開放時間,可能是寒冬,也許是酷夏。即使是契耽,也隻有少部分地區存活這種樹,移植過來,也是了卻朋友一樁心願。”他一邊閃躲一邊嘮叨,“她應該告訴過你這裏是契耽,除了這裏,你也去不了其他地方,目前是這樣。”

  他的額發已經被汗水浸濕,短發的他更利落,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這是膝蓋上的血。內傷好得差不多了,皮外傷草藥塗抹即可,石桌上就擺放一些藥草,很顯然,這是他早就準備好的。

  “行了,開始第一個故事。”他揮手示意他坐下。

  “普通的陀螺,唯有鞭打才能旋轉,而我要說的陀螺不用鞭打也可以旋轉。它自存在以來就一直旋轉,卻從未挪動分毫,有一隻螞蟻看到這隻無風自轉的陀螺,心生好奇便去一探究竟,它發現陀螺內有很多像它一樣的螞蟻,正是它們不斷運動促使整個陀螺旋轉。它好奇也喜歡這樣的世界,索性住下來,從某一天開始,陀螺不再旋轉,原因當然是它們死了。”

  顧廷琛把那些草藥搗碎,認真的紮繃帶,絲毫不受這無厘頭的故事影響,但又肯定在認真聽。許久,他才抬起頭,“為什麽從一開始就不把陀螺燒了?”

  是的,小小的廷琛十二歲是這麽回答他的師長,當然,師長也不見得多正經。

  “因為他沒有火。”

  他又重新低著腦袋,認真清理桌上的汙垢,那是他磨藥留下的。

  “今天你的力量隻能換取這些故事,酸梅姐的事我會告訴你,但不是現在。”王不死起身,“行了,回去吧,桌上有藥,作為今天的附贈品。”

  顧廷琛看著周圍的樹,會是熒淚嗎?

  他的背影消失於黑暗中,大概真的睡去了,而他停留片刻後也回去了。木桌是儼然一個白瓷瓶子,想來這是內服的藥,之後的每一天,相同的位置都會有不同的藥,酸甜苦辣鹹,一天一粒。

  藥雖難吃也治傷。每天他不斷揮舞著小刀刺殺,或對著石頭練十之禁,但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像他們一樣化氣為刃,王不死也不指點,隻是晚上充當陪練,最多不過三炷香。

  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最近不管是師傅還是徒弟都很安靜,半月過去了,硬是一句話沒說。

  練習、陪練、打掃、做飯都是不需要交流的,更何況這裏隻有他們。院子裏的樹被他用十之禁小心嗬護著,每天換一次,他就站在門前默默觀看。

  當他吃完最後一粒“鹹”時,被叫去買酒。要知道,這裏的街坊鄰居視他為洪水猛獸,大概得益於師傅的“名聲”,但大多是好奇的目光,不知道好奇他的白發赤瞳,還是死人一般的臉。

  能感覺出,他們是認識王不死的,但不知道不死王府,亦或者忽略。關於這點,看那些蜘蛛網、狹隘巷子就知道了。

  雖然外表破敗,但他好像不缺錢,隨便拿出一些神經幣讓他買酒。以前,他和哥哥居住的地方有很多酒,都是父母留下的極品佳釀,每次受傷都是一口一口的灌。

  酒是好酒,傷是真傷。

  殺人品酒,卻不知酒的價格,聞其酒香,辨別好酒。一路上默默無聞,停在一家酒樓下,九閣。

  與雖生的高端大氣上檔次不同,更多的是低調奢華有內涵,推門一看,古香古色古韻古雅,靜男靜女靜豪靜邁。

  這裏的一切都很安靜,安靜中又是豪邁,隨時可以上刀衝殺。

  九閣,不知道賣什麽的店名,卻真的閣上有酒。閣台後站著一個十五六歲左右的少年,他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

  “歡迎,要點什麽?”

  “酒。”

  “稍等。”少年轉身進入身後的酒閣。

  盡管在座酒友有些好奇他,但還是沒有貿然問候,可見涵養之高。而他索性當做沒看見,看見了也不會在乎。

  許久,少年拿著兩灌酒出來,“夠了嗎?”

  王不死隻讓他買酒,不求數量,不說質量。

  “夠了。”

  顧廷琛把兜裏的神經幣盡數掏給他,他隻拿了少數部分,“不用這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