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時候……回一趟家吧。”

  家

  嗬嗬，我原以為那隻是一座房子的，什麽時候變成“家”了？

  “好。”

  不想多說什麽，你覺得怎樣那就怎樣吧，你的意見對我不重要，我的想法你也沒必要知道。

  末了，院長起身要走，道：“你也長大了，以後就不要來了吧。資料回去我會給你的，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嗯。”

  他明白老院長的意思，都說得這麽明白了他還不知道的話，那他這些多年白活了。

  雖然叫他“常回家看看”，但後麵不是還說了“以後不要來了”。這裏的回去指的是讓他回去看一眼，有什麽想帶走的盡快帶走，有什麽留念的盡情緬懷。當然，做完這一切就有多遠走多遠。

  老實說，孤兒院能救濟他到現在已經不錯了，他又有什麽怨言，又怎麽可以有怨言。

  更何況他已經成年了，自然可以養活自己，孤兒院存在的意義就是給需要幫助的人溫暖。而現在，他再也感受不到那一點溫暖了。

  當然，這裏所說的離開也不是一步都不能踏進去，如果他能以投資人的身份的話。

  讓他走不僅僅是因為長大了，更多的是花瓶一事。讓他繼續留下，孤兒院的聲譽必定會受到影響，到時候就不能吸引到“善良人士”的“關愛”。

  他當然明白這其中的緣由，但他什麽都不願說，也沒必要說。

  不過，他真打算回去緬懷一下，因為他在那裏確實有一塊淨土。

  那是一塊位於房子後麵的草地，這塊草地麵積不大，旁邊還有一顆小楓樹。當然，那隻是以前，現在已長成一顆不大不小的樹，足以遮風擋雨。

  這顆樹是他偷偷種在這裏的，以前的一次偶然他在垃圾桶旁邊發現了這株奄奄一息的楓樹，順其自然的就把它帶回去偷偷栽好。每天給它澆水、除草，久而久之，這也成為他生活中的一種習慣。

  事實證明，他的付出還是有回報的，等到它不再柔弱經得起風吹雨打之後，他就能安安穩穩的躺在下麵曬太陽、避雨。一般情況下，他都是躺在下麵發呆，有時一躺就是一整天。

  這座城市，除了這棵樹下，他最喜歡去的就是郊外的那片楓林。

  在那裏，他可以安安靜靜的發呆。因為那裏不會有人，人們更多的是向往高處。

  不管是那片楓林還是這棵小樹，都能使他感到安心。

  他很喜歡楓樹，即使不做什麽，在旁邊看著心情就會不自覺的變好。

  沒有為什麽，隻是最純粹的喜歡。

  1

  他所選的位置是個隱蔽的空間，但也不缺乏陽光。在特定的時間段，都會有陽光斜射到小楓樹上，順帶遺漏點餘光在他身上。

  每每如此，他都會很享受的躺在下麵，偶爾睜眼看看天空。更多時候他都是放空腦袋，什麽也不想，靜靜的躺著，但也不睡著。

  他，很享受這一切。

  可是，這也隻是過去式了，因為就連這唯一的淨土也被幾個熊孩子無情的占領！

  果然，這是孤兒院，什麽樣的人都有。

  緊跟老院長的步伐他回到“家”，他所說的看資料也因為一件突如其來的事以緊急處理而告終。

  最終，他也隻是，想來看看這棵樹，奈何老天連這點純淨都不給他留。

  那幾個孩童還在玩耍，他們圍著樹蹦蹦跳跳格外紮眼。

  雖有不悅，但還是冷靜的藏起來，小心的看著他們。

  他不知道為什麽要執著的待在這裏，可能是以為以後都不會再見了，所以想做最後的告別。整個告別過程中，不需多說一句話，無言的陪伴就是最好的道別。

  差不多過去了一小時，那幾個小孩依然在那裏蹦蹦跳跳。

  他有些煩躁了，看來老天就是要跟他作對，就是不讓完成最後的“遺願”。

  “要不要告訴他們？”這時，一個小孩突然開口說道。

  “……”少年在一旁默默的聽著。

  “當然不。”傲嬌又霸道的童音。

  “為什麽呀？”

  “不能這樣，讓舒姐姐知道肯定會被罰的，舒姐姐不喜歡幹壞事的孩子。”

  幹壞事？

  欲知後事盡情期待。

  “當時發出那麽大的聲音，嚇死我了。”驚魂未定。

  “哈哈，那花瓶真好看，想要。可是我手太小，握不住，摔了。”語氣有些沮喪，但到底是小孩，隨即就眉飛色舞的說道：要不是那個哥哥突然出現，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可不是嘛，當時我也被嚇到了，怎麽這麽不經摔？看起來好漂亮的。”

  “莫姐姐告訴我如果想吃糖，就這麽說，不知道哥哥去打掃的時候有沒有受傷？”

  這群小孩還在眉飛色舞的討論著那個漂亮的古董花瓶，然而，在他們不知道的角落裏一個人臉色慘白。

  打掃？

  他不由得心一沉，因為他終於知道這一切的原委。

  原來打碎那個花瓶的人就是這些頑皮的小孩，他們極有可能是跑去那間屋子玩耍。看見桌子上有一個漂亮的花瓶，本能的想獨占！至少捧在手心裏欣賞是免不了的。

  可是，他們那裏知道古董的珍貴，更不懂得如何珍惜。

  就在他們摔了幾千萬甚至幾個億之後，還能在這裏侃侃而談！

  嗬，因為他承擔了所有後果，誰叫機緣巧合之下的時間就是那麽巧。可能在他離開沒多久，那群死小孩就貓進去，自然的打碎的花瓶，瀟瀟然的離開，他又巧合的回去。

  在這過程中，莫念很顯然為他們提供了方便。他們得知那群小孩靠近的時候，卡著點離開，然後又順其自然的在他們犯事之後“開導”他們。最終，造就了他受千夫所指的偉大風光！

  最後的最後，居然是這些小孩的“無心之過”？想想也覺得可笑。

  隨之而來的是毛骨悚然，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從未像現在這樣恐懼一個人、恐懼一個事物，而這些小孩就是這“事物”。

  “咦？是哥哥，這就是那天去打掃的哥哥，哥哥，你沒受傷吧？”耳邊傳來”魔鬼”的聲音，而“魔鬼”此時此刻正向他走來。

  “別……別過來！！！”他的臉瞬間煞白，眼睛裏隻剩下驚恐。

  當然，小孩並不理會他的言語，依舊自顧自的走過來。

  “哥哥。”說著，還伸手拉了拉他的手。

  他瞬間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低頭一看。看到的不是一雙小手，而是一雙捧著花瓶的手。轉眼又是一些碎片！

  這是第一次他覺得小孩是那麽的可怕。全身汗毛倒束，眼睛布滿血絲，臉色慘白。

  他本能的想甩開那隻小手，奈何全身癱軟，直接暈了過去。

  “啊！！哥哥，哥哥……”

  自那以後，他整個人都開始沉浸了。因為他平時就少與人接觸，所以人們並未發現他的異常，不得不說，他隱藏得很好。

  關於花瓶那件事也算過去了，他不明白莫念為什麽要慫恿那些小孩摔壞她心愛的花瓶，更不知道唐一然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他沒必要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也在這一瞬間，存在於孤兒院的藍天小樹算是毀了，從今以後，他隻有一塊淨土。

  書，繼續念，生活，繼續喪。

  隱隱約約中過了半年。

  “唉，那位同學，麻煩你過來一下。”

  “嗯。”

  “同學，我今天有事不能在學校待太晚，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好。”

  “明天考試，大家複習一下，放學你留下。”

  “嗯。”

  “今年到我們班出黑板報，我記得你畫畫好，這艱巨的任務就交個你啦，嘻嘻。

  “嗯。”

  “同學，這是我們籃球社，喜歡打籃球嗎？哈哈哈，剛剛才成立的哦，有很多不足之處，有興趣參加嗎？同學，同學？有在聽嗎？”

  “沒興趣。”

  “啊呀呀！這次又是3班第一，快看快看！就是他。”

  “嗯。”

  “這次召開冬季運動會，希望各位老師、同學積極參與。”

  “……”

  默默離開。

  “同學，對不起啊，剛剛不小心砸到你了。”

  默默離開。

  “要不要一起吃啊，我覺得挺好的，嘿嘿。”

  默默離開。

  “奶油蛋糕好好吃，好甜……”

  默默離開。

  “一起郊遊。”

  “走走走，又有演唱會了。”

  “星期天有漫展，好期待！”

  “我的天啊！怎麽這麽多作業，嗚嗚嗚，哭暈……”

  “你來看看這個……”

  “明年就……”

  默默離開。

  終於，他又回到那片楓林。

  但這次不是他一個人，他的身旁儼然多出了一個黑衣人。

  此人全身上下就一件鬥篷，鬥篷上有個帽兜，帽兜更好能遮住眼睛。黑色的布衣一直從頭垂到腳踝處。

  他的臉陰晴不定，看不清他的麵部表情，因為整張臉都被繃帶包裹。

  這個詭異的人很早就出現在他身邊了，然而他們兩個都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的坐著。

  他也知道這個人不簡單，至少不是那個中二病的siay！

  大約又過去了一小時，披著鬥篷的男生打破了這沉靜。

  “來破碎，殺個人。”

  語氣異常冰冷，沒有一絲的感情。

  “好。”

  什麽東西？好香。

  隱約中，有一股清馨淡雅的香味撲麵而來。

  這香味雖不濃烈，但卻讓人難忘。

  就是這種若隱若現的感覺，更能讓人魂牽夢繞。

  可這究竟是什麽呢？

  有點熟悉。

  桂花！！！

  他想起來了，這是桂花的味道，如此純粹，不是桂花還能是什麽？

  不對，落痕樹下沒有桂花！那麽大棵樹，把樹種在它下麵，那純屬造孽。且不說有沒有充足的陽光，就連水源恐怕也是不夠的吧。

  所以，在那顆楓樹的旁邊沒有栽種任何植物，因為種了也活不成。

  既然不是樹，那這香味又是怎麽回事？

  說到樹，他不由得想起在落痕樹下，顧廷琛讓他“看場子”。可他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妄為一個優秀的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