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今墨沒有過於驚訝，隻是笑笑。此時的楚霄霄握著一把傘，傘覆蓋在他和章今墨的頭頂上。傘雖然談不上做工精致，但還是別有一番滋味，竹子質地的傘骨，精致富有雕花的黑色支架，黑紅兩色的傘麵。得虧這把傘足夠大，完完全全的護住了兩人。

  章今墨淡淡的看了一眼楚霄霄，索性扭過頭繼續欣賞著眼前的一切，包括他身邊的人。楚霄霄走上前，和章今墨並肩站在一起，同樣觀賞這些梅花。

  還好，身邊有人。

  “好看。”楚霄霄如此評價，以前少見如此景象，如今見了可要多多觀賞，美景看一眼少一眼，還想再看一眼。

  “嗯，怎麽出來了？”

  “你不也出來了嗎？”楚霄霄猶豫的說道：“嗯……”

  他是想問他關於冰窟的事，在章今墨離開後，他就翻身坐起，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就骨碌碌的下床，披上床前早已準備好的外套。做好這一切，他並沒有急著出來，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後，在百寶閣上發現了一把傘。拿著傘出來的他沒走幾步，就看見了站在院子深處賞花的章今墨。於是，不動聲色的走到章今墨的身後，他沒有去打擾章今墨，隻是默默的看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走上去，把傘舉過他的頭頂。

  “你……你沒事吧？”楚霄霄不確定的問。

  “你看我這樣像是有事的人嗎？”章今墨隨意的說。

  “就知道你會這麽說，你說你這個人，別人傷你還不夠，自己還自殘，腦子有坑。不過當時你沒有武器，你是怎麽割腕的？用嘴咬嗎？難道你還特意把赤羽劍召喚出來，就為了割手？”他不斷想象章今墨以嘴咬腕的模樣，不僅滑稽異常。

  不知楚霄霄作何想象的章今墨隨口道：“冰塊。”

  楚霄霄還是不放心，道：“那冰塊會不會有毒？”自從見識契耽各種奇怪的事物後，他不得不懷疑周圍的一切，包括他自己。什麽時候，他也開始莫名了。

  “不會。”說著，他掀起衣服袖子，露出纏滿繃帶的手腕。

  “拿著。”說完，楚霄霄把傘強塞到章今墨的手裏。然後拿起章今墨的那隻手，認真的端詳那些繃帶，生怕沒有包紮好。章今墨任由著他這樣胡來，安安靜靜的舉著傘。

  檢查無誤後，楚霄霄抬起頭，認真的看著章今墨的左肩，伸手就去扒拉章今墨的衣服，說是“扒拉”屬實委婉，他這根本就是強盜，就像是在撕扯無知少女的衣服，舉動可謂是簡單粗暴。當然，楚霄霄沒能得逞，在他“墮入魔道”之前，章今墨緊緊拉著他那隻不安份的手。楚霄霄試著掙紮了一下，奈何章今墨手勁大。

  “怎麽？你還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扒我衣服啊？現在可是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章今墨嬉笑道，如此時節，多了個人，也多了份溫暖，這個冬天也非那麽難熬。

  “未嚐不可。”楚霄霄理所當然的說，“反正都是男的，小事一樁。”然而他依然無法掙脫不了章今墨的桎梏，但他還有另一隻手，而章今墨的另一隻手握著傘。

  無奈之下，章今墨隻好一個反手從背後摟住他，此時楚霄霄真的是“慘遭毒手”，動彈不得。他的雙手都被反鎖在後麵，任憑他怎麽掙紮都擺脫不了這桎梏，而章今墨的另一隻手一直握著傘，是何等的瀟灑。達不到目的，楚霄霄很不甘心的看著章今墨。

  “一會兒換藥的時候你再看吧，真的沒事了。”

  楚霄霄猶豫了一下，不再掙紮，“好吧。”他有些失望，也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章今墨。

  章今墨見楚霄霄不再亂來，於是鬆開了楚霄霄，真是個讓人不省心的家夥。他無奈的搖搖頭，“你已經睡了三天了，去吃點東西。”

  “是在冰窟裏睡了三天嗎？咦？不對，我明明大部分時間都是清醒的。”楚霄霄無所謂的拍自己的腦袋，原來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嗎？

  “是回來之後睡了三天。”

  “不對！當時失血過多的是你，該暈倒的是你才對。雖然後來踏雪趕到，把冰窟中的我們挖出來，可至少也要躺幾天，可是後麵我怎麽又睡著了，還睡了三天！而你隻用了三天就恢複生了？”他有些驚訝，原來契耽一山還比一山高，總有讓他驚訝的事。

  “你睡三天是有原因的，當時踏雪他們沒多久就已經趕到，破除了結界。那個冰窟確實是個結界，可是，那結界不是他們設的。那個癱軟效果也快要解除了，為了防止你跳起來就質問我，所以……”

  “你幹脆直接把我打暈了。”

  “當時情況緊急，下手重了點。”章今墨解釋道：“在這期間，你的生命都是靠水和十之禁維持。”

  楚霄霄自然知道章今墨這麽做的原因，可還是不忍心。他久久不能忘記那一幕，為了讓自己支撐下去，居然用那樣的方式，那可是動脈。

  “以後，不要再這麽做了。”楚霄霄低下頭，眼神中透露著悲傷，但更多的是祈求。他不想他做這樣的事，雖然接觸不過幾天，可他就是不讓人放心，時不時就會做一些傷害自己的事。

  “行。”

  楚霄霄抬起頭，呆呆的看著章今墨，他雖然不太相信章今墨會言出必行，但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好像他才是最無理的理由。

  “不過，是在保護你的前提下。”

  果然，是他想太多。

  傍晚時分，雪還在下，章今墨的身邊散落著一些繃帶，這些繃帶有的已經被染上了血漬，有的還是純白色。這些繃帶不分彼此的林林總總的躺在地上。這次，他的衣服終於被楚霄霄全扒了。

  楚霄霄不斷往章今墨的肩上塗抹著各種藥膏，一層一層的裹著繃帶。在這之前，章今墨已經吃過很多藥了。吃完飯後，楚霄霄愣是從顧家的藥房帶回幾十種藥材，有藥丸、外傷藥、草藥，以及不遠處爐子裏還燉著的一鍋。在此之前，熬製出的藥湯就有幾十碗，而且不曾重複，大大小小的藥丸也吃了幾十粒，章今墨不經感慨，同時吃了那麽多種藥，居然沒死，這已經是萬幸了。

  “我要變強，你教我。”

  包紮完章今墨後，楚霄霄突然這麽說道。章今墨也是微微一愣，他當然知道楚霄霄口中的“變強”意味著什麽，他想要自己教他十之禁。他更希望，他安全的生活在自己身後，打架什麽的他來就好了。

  “不教。”還沒等他回頭，便覺肩上疼痛，“你怎麽咬人？”

  他小心的推搡楚霄霄，不敢太大力道，以免被楚霄霄推倒。然而無論他如何說道，楚霄霄都不鬆口，直到一片血淋淋。他輕輕擦掉楚霄霄嘴角的血，好像曾經也有那麽一個人，渴望變強，希望變強，可時間摸去了他太多的經曆，他已經徹底忘了何時聽過這樣的話，或是見過這樣的人。也許沒見過，但又能存在他的腦海裏，他別過頭，不在想此事，轉而默默看待眼前的人。

  身邊有一人，足以。

  “這樣就行了吧？”楚霄霄問。

  “嗯，差不多了。”章今墨答。

  “看招！”說著，楚霄霄大步流星的衝向章今墨。可隨即又停了下來，擔憂的說道：“進行這樣的劇烈運動，傷口會不會裂開？”

  章今墨坦然一笑：“早好了。”

  風起，風落。

  “小心了。”說著，楚霄霄揮舞著手中的劍刺向章今墨。

  楚霄霄來勢洶洶，章今墨則是一個側身躲過了這一記攻擊，章今墨赤手空拳，而楚霄霄手裏握著一把劍。

  距離上次冰窟曆險已經過去整整兩個月了，在這兩個月中楚霄霄一直在練習。他原本就會的格鬥術，即使是拚盡全力也奈何不了章今墨，連碰都碰不到他。現在他能和章今墨對打，那是有原因的。在進行勸說的過程中，他可是軟磨硬泡，章今墨才肯教他。即使章今墨不用十之禁，也可以輕鬆打倒楚霄霄。

  “有點進步了。”章今墨隨口說道。

  “那當然。”

  隨後，他把劍插入劍鞘。兩人站著一動不動，久久的不說話。現在已是春天，各路植物都爭奇鬥豔。沒有了冰雪交加的桎梏，也沒有傲世群雄的北風呼嘯，一切都是那麽的欣欣向榮。

  “你有一些很不好的回憶。”

  麵對章今墨突然的問句，楚霄霄一愣，莫言。因為章今墨更像是在自顧自的說話，更何況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認真的思考了一下，他苦笑道：“誰不是？”

  “哈哈，說的也是。”章今墨笑吟吟的說道：“今天已經練習了很久，過來休息一下。”

  楚霄霄沒反抗，勁自走過去，隨意把劍丟在地上。然後在章今墨身邊坐下，很安靜的沒說話。關於“不好的回憶”，他果然還是很在意，雖然什麽都沒說，但他自己知道“不好的回憶”這種東西確實存在，而且還久久不能忘懷。章今墨什麽都沒說，也是靜靜的坐在那裏，兩人都在認真的“休息”。

  背靠著樹幹，這顆樹的樹幹很粗壯，可能要幾十個成年人手拉著手才能“懷抱”這顆樹。樹的脈絡時而精細、時而粗糙，看著這些脈絡，給人一種塵顧已久的感覺。好像下一刻就能憶起過去，想到這其中的憨甜，樹之高大其不能比及。仿佛這顆樹生來就是要直入蒼穹，錯雜交織的枝條攀岩直上，陽光透過樹枝之間的縫隙最終留下了斑斑點點。

  一年四季在於春，不是因為別的，因為春天是開始，也是終結。龐大的枝條中，不同手掌大小的楓葉相繼冒泡，淺綠、青綠、翠綠不同色調的楓葉掛滿了整棵樹。地麵上依稀散落著幾片葉子，這些落敗的葉子已經枯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