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李建明的內心多麽支離破碎，此刻也要被治愈了。他已經不是小孩子，很多道理在淩壽祥來之前他已經想通了，隻是他不肯輕易低頭，不肯輕易被征服罷了。在他寫滿滄桑的臉上，艱難地擠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笑過之後，他才說道：“我一直想找個理由，一個原諒你的理由，一個讓自己放下的理由，可我找不到。我無法停止恨你，無法停止報複的念頭。越是這樣，我就越恨你。有了第一個孩子後，我有過歸隱的想法，可是我第一個孩子隻在這個世上存活了三個多月。我恨哪！阿秋懂我，心疼我，她說我們肯定會有第二個孩子，第三個孩子，讓他們都陪在我身邊叫‘爸爸’。我也曾對我們的未來充滿期待。可是我們的第二個孩子也沒能活過一周歲，老天爺又把他奪走了。說到底，都是因為我的身體不好，是我害了自己的孩子。這一切，我也要算到你的頭上。”

  淩壽祥已經難過得要暈過去了。兒子心中對他的恨，怎會是他輕飄飄幾句話就能化解的？

  李建明不理會他此刻的情真意切，接著說道：“阿秋依舊沒有放棄，三十六歲的時候又生了第三個孩子。這個孩子看起來很健康，但從小就自閉，現在三歲多了，還不會叫‘爸爸’。阿秋帶著孩子走了很多地方，去了很多醫院，嚐試過很多辦法，孩子的情況依舊沒有好轉。我這一年用盡各種辦法想得到藻石，也是想用它治好孩子的病……”

  淩壽祥流著淚點了點頭。“是我，是我沒做好，都是我的錯！以後，我們有很多時間相處……我想我還可以彌補……”

  晚上七點多的時候，淩會盛讓司機送他回家，在車上他給宋盈盈打電話，問她現在在哪裏。

  宋盈盈說她在家做飯，等他回去吃。

  他聽了很高興，說他先去看看爺爺，晚點兒回去。剛和宋盈盈結束通話，他又接到了宋南福的電話。

  “耿子旭帶著十幾個人，悄悄往西郊去了，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麽。”宋南福在電話裏說道，“我正遠遠地跟著他們，但是郊外不好追蹤，耿子旭又很警惕，我擔心一會兒會跟丟。”

  “不用再跟著他們了，在原地等我就行，我大概知道他們去幹什麽了。”淩會盛跟宋南福說完，馬上又給爺爺打電話，可是電話一直無人接聽。他又打通了保姆的電話，問爺爺在沒在家。

  保姆按照老爺子交待的，說他約了老朋友吃晚飯，大概九點多回來。

  淩會盛又給老謝打電話，老謝說他還在縣城查案，不過他安排在局裏傳遞信息的人並沒有給他匯報什麽要緊的事。

  看來，耿子旭這是把該調走的人都調走了。

  淩會盛這兩天不讓宋南福去查秋萍和“老大”，隻讓他幫忙盯著耿子旭，如果耿子旭有什麽異動，馬上告訴他。他擔心的正是耿子旭對他們處處防範，做出一些對他們不利的事情來。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是對的。

  他馬上讓司機調頭去西郊。雖然他經常料事如神，但他卻希望這次他預料到的事情都是錯誤的。

  司機按照他的指示，一路開得飛快。十幾分鍾後，他就在西郊的樹林旁邊見到了宋南福。

  他讓宋南福上車，顧不上和他說什麽，先讓司機往樹林深處開去，而且要快。

  宋南福對此處並不陌生。雖然是晚上，但是他依然能看出來，這裏就是上次他跟蹤秋萍卻迷路的地方。淩會盛指揮著司機，看來他對這裏已經很熟悉了。

  當車停在一棟別墅外麵的時候，他們急忙下車。借著近處路燈的光亮，他們看到這裏已經停了五、六輛警車。

  淩會盛趕緊向裏麵跑去，宋南福緊跟在他後麵。

  大門外站著兩個警察，他們被攔下了。淩會盛用力推開他們，加上宋南福幫忙，兩個警察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院子裏的警察拿槍對著他們，讓他們停下。

  淩會盛根本就不理會他們，飛快地往裏麵衝。如果不是耿子旭出來，警察恐怕就真的開槍了。

  耿子旭製止了拿槍的警察，淩會盛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衝了進去。

  客廳裏，兩位法醫正在驗屍。兩具屍體被平放在地上，早已沒有了生命體征。

  淩會盛紅著眼框走過去，跪在爺爺旁邊，伸手輕輕摸了摸爺爺冰涼的臉，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耿子旭也覺得於心不忍，但事情已經這樣了，他隻好硬著頭皮對淩會盛說道：“經初步查驗，死因是中毒。在他們喝的酒中，查出了疑似從毒蛇、毒蜘珠等身上提煉出的毒液。這裏沒有第三個人出現的痕跡，所以，他們應該是……自殺。”

  淩會盛扭頭看了耿子旭一眼，讓他閉嘴。

  宋南福看著眼前的場麵，也覺得心酸不已。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以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不禁讓人唏噓。而地上躺著的另外一個人，應該就是他們都在找的“老大”了。

  警察過來要把兩具屍體帶走，淩會盛卻不讓。

  耿子旭知道這樣不行，但他們又說服不了淩會盛，為了避免衝突，他給宋南福使了個眼色，向他求助。

  宋南福知道這其中的輕重，但他也不敢上前去勸。所以幾分鍾之前，他就給女兒發了定位，讓她趕緊過來。

  耿子旭知道宋南福請了宋盈盈過來，他也讓其他警察先到外麵等著，他勸勸淩會盛。等他們都出去後，他走過去想扶淩會盛起來，卻被他推開了。

  “我們之前並不知道這裏是什麽情況，隻是剛剛得到確切消息，說這裏有人購買了大量違禁藥品，我們是來查這個人的。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兩個人倒在沙發上，已經沒有了呼吸。”耿子旭向他們解釋道。

  宋南福看了耿子旭一眼，他相信他說得是真的，但他肯定略去了一些情節。如果隻是查一個購買違禁藥品的人，何須勞他大駕？隻是淩會盛正值傷心之際，他不想再說什麽刺激到他，隻好默不作聲，並示意耿子旭也不要再說話了。

  耿子旭能領會到宋南福的意思，而他也沒有什麽要對他們說了。他光明正大的查案，本無須向他們交代。況且他對眼前這兩個突然自殺的人的情況還沒有完全弄清楚，他們不肯幫他，他也無可厚非，他自己查清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