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回到老家，那些來自原主的兒時記憶便蜂擁而至。

  “你這個害人精！”這是母親對我的口頭禪。

  緊隨其後的，必然是妹妹銀鈴般好聽卻冷酷的話語：“姐姐，我也不喜歡你。”

  “你一天到晚。

  於是，我偷偷地哭了，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我隻知道我是一個被嫌棄的孩子。

  當他們決定要賣我去蘇家當小丫鬟的時候，我的內心不僅沒有傷感和意外，反而有一種得到解脫的輕鬆感。

  “姐姐，我會想你的。”離開的那天，隻有弟弟穎齊伸出他稚嫩的小手拉住我。

  兩行清淚從我同樣稚嫩的臉龐滑落。弟弟瞬間被父母拉走，但他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卻痛徹了我的心扉。

  “姐！你回來了！”一個快樂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我回頭望去，卻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一臉笑意地看著我。

  “弟弟！”雖然我不是他真正的姐姐，但不知為何，這少年的樣子讓我一見就產生一種近似於憐愛的感情。

  “姐姐，讓我好好看看你！”他雖已長成大人的模樣，但語氣卻仍如小時般親切。

  “姐姐，你真好看！以後我娶媳婦就按照你的模樣來找。”弟弟撒嬌地說道，臉色微微泛紅。

  “你這甜嘴！”我點了一下他的鼻子，“放心吧，以後姐姐幫你找一個絕色佳人。”

  “姐姐，穎齊那個樣子能找到什麽好姑娘？”不知何時，穎麗走了過來，“要錢沒錢，要背景沒背景。就隻會讀那點死書。”

  我剛想說她不能這樣打擊弟弟，卻聽穎齊生氣地說：“你又有哪點好？真不知二牛哥看上你哪一點，天天來幫咱家幹活，還要受你的氣！”

  “二牛是何人？”我一臉狐疑地看著他倆。

  穎麗麵色尷尬，欲言又止。

  “喲，今天你家來客人啦？”一個體格健壯、一臉老實的年輕小夥子從門口走進來。

  穎齊看我一眼：“這就是我剛提到的二牛哥。”

  “你們說我啦？說我啥？”二牛憨厚地笑了笑。

  “說你啥時候娶我姐過門。”穎齊打趣道。

  “兔崽子！看我不抽了你的皮！”穎麗一臉凶相衝了過來。

  “別，別……”我趕緊護住穎齊，笑道，“他也是開個玩笑。”

  “穎麗，二牛來了。”父親的聲音從裏間傳來。

  緊接著，母親走了出來，她端了一杯水遞給二牛，笑道：“這些年辛苦你了，二牛。哦，還沒介紹呢，這是我的大女兒顧穎佳，她馬上要嫁給鎮子上蘇氏一門的少爺為正妻。”

  我笑著朝他點點頭，他抓抓後腦勺，也朝我咧嘴一笑。

  母親摸了摸鼻子，繼續朝二牛說道：“以後，鎮子上有合適你的好閨女兒，我讓穎佳給你留意著。”

  二牛憨厚的笑意瞬間凝固在臉上，悲涼之色漸漸滲了出來。

  “娘，你說啥呢？你以前不是同意把穎麗嫁給二牛哥嗎？”穎齊摸了下額頭，瞪眼望著她娘。

  “此一時彼一時。希望二牛能理解。他的付出當然不是沒有回報，我們一家都會……”

  二牛沒有繼續聽下去，豆大的淚珠子從他黝黑的臉上滑落。

  “明白了。”他痛憤地望了一眼穎麗和母親，抬手擦了一把濕潤的臉，衝出門去。

  “佳兒，讓你見笑了。”母親的臉上又堆滿了笑容。

  我微笑著並未答言，她們一點也沒變，還是那麽自私。

  接下來的時光對我來說簡直度日如年，這個家在那種刻意營造的溫馨下極不自然地維持著，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不注意就會把這一切打碎。

  成親的黃道吉日眼看還有幾天了，我滿意地看著自己精心製作了十多天的新娘禮服，禁不住露出了微笑。

  曾看書上說，唐朝流行“紅男綠女”的禮服搭配。因此，我的禮服是翠綠色的大袖長衫、長裙，深綠色的精美披帛，最後再在外麵套上寬大的廣袖。袖子上點綴著五彩的蝴蝶，宛如綠野中飛舞的蝴蝶仙子。

  “姐姐，這套禮服好漂亮！”穎麗羨慕地看著我，“你什麽時候學會做這個的？”

  “也沒故意去學，試著做了幾次，就熟練了。”

  “真是厲害呀！”她的眼睛如貓眼般閃閃發光。

  “佳兒，你準備得怎樣了？”母親來到我房裏，“明天就是你的大好日子了，為娘的想跟你聊聊，畢竟這麽多年了，我們……”她似乎有點說不下去。

  “好。”我靜靜地看著她。

  “以前是爹娘不好，因為家裏困難就賣掉你。但是，我心裏也很難受，畢竟你是我掉下來的一塊肉啊……”她的眼淚不斷地滾落下來，沾濕了衣裳。

  我看著她花白的頭發，衰老的容顏，想到了我穿越前的媽媽，於是心頭一酸，眼淚也滾落下來。

  “好孩子，別哭了！”她替我擦了擦眼淚，說道，“一家人始終是一家人，沒有隔夜仇。是我和你爹沒用，到老了也沒能幫上你們仨姐弟，這個家以後……以後就靠你了……”

  當她說出最後一句話，我突然明白了，重點在此，別無其他。

  其實，我心中一直藏著一個疑問，母親之前對我的那種莫名其妙的討厭究竟從何而來。我躊躇著，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在我的再三保證下，母親終於滿意地離開了房間。其實不用她說，自己的弟弟妹妹哪能不照顧呢？

  我拿出禮服，穿在身上，想象著明天自己震驚眾人的華美模樣，內心的小激動小興奮全都跑了出來。

  突然，我發現情況不對！禮服上怎麽那麽多破洞，像是被人用錐子一個一個使勁戳壞的。

  誰幹的呢？我的頭突然好大！

  怎麽辦？儀式迫在眉睫，而剩下的時間卻隻有一晚上！

  我拍了拍心口，告訴自己要冷靜，可額頭還是不自覺地滲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