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垂眸注視著那隻骨節白皙的手。

  傅生。

  一開始看見這個男孩的時候，就覺得是個沉穩到底的人，現在呢。

  她用另一隻手，拽開了傅生的這隻手。

  轉過身去。

  “我說了你不用這樣，我不姓傅了。”

  “姐……”傅生的嗓音幹涸著，明明嘴唇已經破皮了，可是卻還是有眼淚流下來。

  眼看著綿綿已經走出去了，傅生不顧花凡塵的阻攔，穿著寬鬆的病號服追了出去。

  “姐，姐……”

  傅生從後麵抱住了綿綿，眼淚跟冰錐似的砸到了她的脖子。

  “姐我真的錯了，當時我不懂事，我也不該沒攔住爸，我用我的命換你孩子的命好不好？”

  還沒等綿綿反應過來，身旁一個年輕護士推著小推車從她和他的身旁經過，傅生抓過了最上方的手術刀，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朝著自己的手腕，用力地劃了一道。

  “你瘋了是不是！”綿綿趕忙拽住他的手，花凡塵趕忙去叫醫生過來。

  傅生搖頭，鮮紅的血順著他的手腕緩緩落下來，一滴一滴，猩紅的液體，粘稠又冷冽。

  他卻是笑著。

  “姐，我死了……你是不是就原諒我了？”

  “你要是敢死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她經曆了這麽多事情，都沒死，都好好活著，他要是敢死，憑什麽？

  傅生他到底憑什麽？

  醫生匆匆趕了過來給傅生包紮，地板上是已經幹涸的血跡，好在是沒有割到動脈，不然後果不堪設想，綿綿坐在床頭，眼睜睜看著那白皙的手腕，多了一道劃痕。

  她別開眼去，垂落在身側的拳頭握了起來。

  “別走……”傅生用另一隻手拉住了綿綿的手，小心翼翼的樣子讓人心疼。

  綿綿深吸了口氣。

  她沒有說話，但是這次也沒有被傅生推開。

  傅生最後睡著了。

  他好像是太累了。

  他的腦袋，靠在了綿綿的肩膀上，閉著眼睛安靜地睡了過去。

  他像是童話故事裏麵最安靜的王子，有著幹淨白皙的皮膚，最顯赫的家世，最令人羨慕的身份，卻有著最深沉的性格。

  當初他的母親在5月20日把他生下來的那一天，或許沒有想過，她的兒子會有著如此孤僻的人格，如此敏感又脆弱的一顆心。

  綿綿坐在床頭，她抬起一隻手，摸了摸傅生綿軟的棕黑色頭發。

  他的眼底還有一圈的烏青，是太累了。

  她的心頓頓的疼著，感覺她也對不起傅生。

  可是讓她原諒嗎？

  傅生。

  他終歸是姓傅。

  “他是真的兩天沒吃飯了。”花凡塵在一旁

  說著，拳頭捏了起來。

  “我看見他的時候，他就蜷縮在床上，神情很呆滯的樣子，跟要死了一樣，我說我有辦法讓你不生氣，他要給我下跪。”

  “……”綿綿靜靜地聽著。

  “他——”花凡塵說著頓住了，半晌後才又說，“你就原諒他吧，至少別這麽絕情啊，不然他今天能割腕，明天會不會自殺呢？”

  “……”綿綿沒有作聲。

  “難道，你要看到傅生去殺了他爸爸嗎？你非要這麽殘忍嗎？”見她不說話，花凡塵又說道。

  綿綿自然沒這麽想過。

  她隻是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姓傅的人。

  那個孩子是無辜的，她更是無辜的，卻成了犧牲品。

  而傅長征迄今為止，連一句對不起都沒說過，還覺得是她小題大做。

  “小姐姐，你就原諒他吧！傅生真的很在乎你啊，他很沒有安全感的。”花凡塵站在一旁，簡直嘴皮子都要磨破了。

  真不愧是一類人，固執的時候是真的固執，誰都說不動的。

  徐盛從外麵走了進來，他的手裏拎著兩碗粥。

  遞給綿綿一碗。

  她搖搖頭，說不想吃。

  “原諒這個小孩吧。”徐盛說道，

  “剛看到他割腕的時候，就看到了原來的你，那個很偏激的你，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你，非得把他變成第二個你嗎？”

  非得把他變成第二個你嗎？

  徐盛的這句話，終於讓綿綿的眼底出現了細微的波動。

  她想起了過去的自己，又看了看靠在自己肩膀睡著的傅生。

  若有所思。

  ……

  傅生醒來了，天色已經黑下來了。

  他的眼神有幾分迷茫，他趕忙從床頭坐了起來，注視著坐在她身旁的綿綿。

  “吃點粥。”綿綿打開了小米南瓜粥，遞了過去。

  傅生沒動，隻是注視著她，他以為這是在做夢。

  綿綿麵無表情：“胃出血是裝的吧，故意叫我過來的。”

  傅生：“我……不過，胃是真的不太舒服。”

  “那就更要吃飯了，普通人的極限就是三天，不要超過這個期限，不然身體負重，以後想要修養就來不及了。”

  “那我吃飯，你就回來嗎？”

  “……”真是個精明的小子。

  綿綿依然是麵無表情：“先喝了這碗粥再說。”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好不好？”

  “你不喝粥，我現在就走。”

  “好，好！我現在就吃粥。”見她真的站起身來要走的樣子，傅生趕忙拉住了她的胳膊，然後端起那碗粥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喝的太急了，被嗆到了。

  咳嗽了好幾嗓子。

  綿綿拿過桌

  子上的紙巾，擦了擦他的嘴巴。

  “我喂你吧。”

  “……真的？”

  “嗯。”她的臉依然是沒什麽表情。

  卻不知，這樣的冷漠，對於傅生而言已經是足夠的恩賜了。

  是他需要用兩隻手去捧著的恩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