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頂上。

  搖搖晃晃，隨時會掉下去。

  陳飛有過一次扒火車的經曆。

  那時候他十二歲，覺得自己已經是大人了，不用再呆在福利院裏了。

  於是和街上兩個沒寫完作業怕被爸媽痛罵的小夥伴一起跑出去，跑到火車站附近，從山林間偷偷摸到鐵軌旁，準備扒火車去闖天下。

  但火車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小夥伴們都沒敢上，隻有陳飛一個人爬了上去。

  沒找到進入車廂的地方，便順著外麵的梯子往上爬。

  最後他站在火車頂上，天空在頭頂掠過，他回頭看著身後的小夥伴們被車站的人像是追野兔一樣追趕，自我感覺十分悲壯。

  仿佛隻有他一個人從舊世界逃了出來。

  但現實是，沒多久火車就停了。

  乘務員拿著警棍把他從車頂揪下來，當著全車人的麵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車上的乘客不僅不同情還幫著一起罵，因為陳飛一個人，耽誤了他們所有人的行程。

  一個乘務員拎著他的脖子把他送回去，回到車站的時候方老師趕到，卻沒罵他，隻是急得掉眼淚，說扒火車那麽危險，要是掉下去怎麽辦？

  往事在腦中閃過。

  一般隻有瀕死之人才會有走馬燈。

  陳飛目前的境地，和瀕死也差不多。

  他爬上來後才發覺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那隻大蝙蝠從天而降，光是翅膀撲扇掀起的狂風就讓他站立不穩。

  更要命的是，大蝙蝠看出了他的意圖，在空中一轉，不從他所在的地方落下，而是奔著另外一截車廂去了。

  果然是有智力的。

  不僅知道掀翻火車是最保險的做法，更能感覺到陳飛拳頭上的危險，於是輕巧地避開。

  靠！

  這些B級靈體都怎麽回事？

  明明很強卻過於謹慎！

  毫無疑問。

  隻要大蝙蝠抓住車廂，隨便一抖，火車就會脫軌飛出，而身處車頂的陳飛，第一時間就會被甩飛出去。

  不知道武裝色霸氣，能不能扛得住那種衝擊力？

  陳飛正絕望的時候。

  又有厚厚的陰影掠過他的頭頂。

  那是什麽！

  隻見一道白色的閃電疾馳過去，擊中了俯衝下來，即將撞到車廂的大蝙蝠。

  白色和黑色糾纏在一起，大蝙蝠撞到了旁邊的山坡上，整座山都震了一下。

  陳飛瞪大眼睛張大嘴巴。

  他這時才看清，那不是什麽“白色閃電”。

  而是一隻渾身雪白的老鷹！

  不不不。

  世界上不可能有比波音747還要巨大的老鷹。

  那是……

  又一隻B級靈體！

  兩隻B級靈體扭打在一起，發出尖銳而憤怒的叫聲，粗略看去白色老鷹占據了一些優勢，一爪子將大蝙蝠的半張翅膀都給抓了下來。

  火車從它們打架的地方駛過，陳飛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內鬥？

  “小心！”

  杜如海的提醒和“見聞色霸氣”，讓陳飛躲過了來自背後的一擊，那是一支漆黑的長矛。

  他扭頭過去。

  山間站著一隻身材瘦長的黑色猿猴，高舉著手臂，黑色氣流在手中化作新的長矛。

  靈體！

  餘光瞥到，天空中有一條蛇在飛行，蛇的背上生著兩隻翅膀，翅膀上掛滿了骷髏。

  靈體！

  一群水母橫在火車的前方。

  不，不是水母，而是一顆顆腐爛的人頭，嘴裏滴下不知名的黑色液體。

  靈體！

  陳飛抬頭四顧。

  四麵八方，天上地下。

  全都是靈體！

  D級，C級，B級……

  全都是！

  他們是被小雅身上的氣味給吸引過來的。

  陳飛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將一切都想象得太順利了。

  乘火車載著小雅去靈院？

  這麽做，就像是端著一壇佛跳牆在饑民之間走過。

  沿途所有的靈體，都被吸引過來了！

  它們追趕，興奮地嘶吼。

  唯一的好消息是，它們並不是一夥的，每隻靈體都各自為戰，且互相看不順眼。

  強大的B級靈體就像是狩獵者一樣，毫不留情地吞噬著附近的D級和C級。

  B級之間也會相互爭鬥，誰都不願意看著對方第一個將小雅吞入口中。

  真是地獄般的景象。

  詭異的怪物們圍著行駛中的火車廝殺，黑色的靈氣在風中激撞，血雨落下，將山林也染成紅色。

  “隧道！”

  陳飛在進入隧道之前，翻回車廂裏。

  “外麵……”

  杜如海嘴唇幹裂，聲音苦澀。

  他們從窗口也能瞥見那恐怖的景象，隻是不如陳飛在車頂的視野好罷了。

  伴隨著前麵幾節車廂的慘叫，恐怖的氣氛充滿了整輛列車。

  杜如海等人也是如此。

  這麽多的靈體，已經讓他們喪失了戰鬥的欲望。

  所有人都知道，安全隻是暫時的。

  靈體們圍繞著火車打來打去，隨時會將這輛火車毀掉。

  或者等它們決出個勝負來，勝者再把車裏的人全部吞下，也是一樣的結局。

  這是食人魔們的狂歡，而他們是放在桌上的主菜。

  主菜之所以還沒有被吃掉，隻不過是因為食人魔們分配不均，打了起來！

  “已經跟靈院匯報過這裏的狀況了。”林羽從一個軟臥包間裏衝出來，“支援正在趕來！”

  “大概多久能到？”杜如海問。

  “他們從蘭城出發。”

  杜如海掏出手機，打開地圖看了眼，心頓時又沉下去。

  現在是中午十一點，距離蘭城還有兩三個小時的路程。

  支援從蘭城趕來，怕是來不及了。

  “讓列車長把火車停下來？”林羽提議，“這樣行駛太危險……”

  “不行，停下來更危險。”陳飛毫不客氣地打斷林羽的話，“保持這樣的速度前行，才是活下來的希望。”

  杜如海點頭，同意陳飛的看法。

  林羽看了陳飛一眼，沒再說什麽。

  “陳飛！”

  魏群山忽然湊到來，把陳飛拉到角落，指了指床上的小雅，又指了指窗外。

  含義不言而喻。

  “不關我兒子的事。”陳飛說。

  “我想不出別的可能了。”魏群山顯然不信。

  他頓了頓，又說：“我已經將我的猜想都寫好，傳到了研究部的雲端。”

  “刪了它。”

  “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麽？”魏群山苦笑，“我們馬上都要死了。”

  “我說過，我會解決掉這些的。”陳飛緊握拳頭。

  “你是個天才。可惜你背負了你現在還背負不起的東西。”

  魏群山隻當陳飛是在死鴨子嘴硬，歎了口氣，伸出手想要拍拍陳飛的肩膀，卻拍了個空。

  陳飛猛地轉身，目光掃過車廂內的眾人。

  最後，落在石金生身上。

  “你，跟我過來。”他衝上去，拉著石金生進了一間軟臥包間。

  關上門。

  “幹什麽？”石金生罵道。

  “我要你，做我的兒子。”陳飛盯著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