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校長剛把話說完，卻又猶豫了一下，先讓馬教授離開了，獨留下賀雲一個人重新進了自己辦公室。

  “坐吧！”張校長極為平淡的對著賀雲說了一句，便坐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他拿起了桌上的白色大瓷杯子，喝了一口濃茶後，又把目光投向了坐了下來的賀雲。

  此時的賀雲，心情極為複雜。

  說真的，對於自己的這份工作，賀雲是非常看重的，人民教師呀，而且還是大學老師，多麽神聖的一個職業。

  何況，自己也喜歡這份工作，這可不關乎什麽錢不錢的事，純粹是賀雲喜歡而已。

  然而現在，這糟心事卻讓賀雲第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該真的離開了。

  “賀老師！賀老師！我跟你說話了！你想啥了？回神了！”

  就當賀雲胡思亂想時，張校長開口提醒他道。

  賀雲見張校長直愣愣的看著自己，也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了，便笑了笑，道：“張校長，您說吧，我聽著了！”

  “馬教授跟你說了吧？”張校長見賀雲有些“魂不守舍”的，連忙開口繼續說道。

  “說了！校長，我完全服從學校的決定！”賀雲點了點頭，雖然心中有些疙瘩無法解開，但他還是照實說道。

  “我明白，賀老師，對於這個決定，對於你確實有些不公平，但你也要理解，你的情況比較特殊，我們學校.....”

  “校長，您別說了，我真的理解，其實調到去教本科學生也挺好的，真的，我在哪都一樣。”

  “哎......這樣吧，下個學期，我會再召開一次會議商議這事的。”張校長輕輕歎了口氣，再次喝了一口濃茶，沉默了許久後，最後對賀雲說道。

  賀雲聽了這話，卻並未說什麽，隻是道：“校長，如果沒有什麽事的話，那我就先回去了。”

  “行吧，你先回去吧！”張校長見賀雲心思不在這，便沒再多說什麽了，直接就讓賀雲先回去了。

  .........

  “吱呀.......”

  賀雲擰開鎖後，將鑰匙塞入口袋，隨之推開了宿舍的門，將手中的幾本書放到桌上後，他便開始收拾行李。

  離學生們放假也隻有幾天，再加上他已經被“降職”了，這學校，他已經不打算再待下去了。

  “回去吧！回去吧！今年寒假，還是好好在家裏待著吧，順便把答應鄭小龍的那個劇本給寫完。”

  賀雲苦笑了一聲，不由得自言自語的哦嘀咕了兩句，心中滿不是滋味。

  ........

  回去的時候，賀雲提著行李特意去了高老那一趟，當他得知高老過完年準備去銀城養老時，他突然間釋懷了。

  自己這是魔障了嗎？

  糾結這些幹什麽！

  不就是“降職”嗎，不也一樣都是老師嗎？

  高老當初不也一樣被“下放”到銀城生活了許多年嗎？

  自己這又算得了什麽了？

  繼續幹著吧！

  “回家！回家！”

  賀雲給了自己一個笑臉，便帶著行李回到了家中。

  當然，回去的時候，他自然在銀城逗留了一天，畢竟自己媳婦在那，陪她是應該的嘛！

  .........

  這天早上，賀雲被一陣喧嘩聲給吵醒了。

  “下雪了！下雪了！”

  “四哥！快下來！快下來！下雪了！”

  “這個丫頭，這一大早的幹啥了？”

  賀雲迷迷糊糊的從床上爬了起來，他掀開了溫暖的棉被，立刻把羽絨服給穿上了。

  打開房門，一股寒風瞬間吹了進來，賀雲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他一看外麵，鵝毛般的大雪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地上早已裹上了一層白色。

  “還真下雪了！今天好像都臘月十九了吧？一晃又是一年了！”

  賀雲感歎了一句，便朝著樓下走去。

  然而，就當他剛走到一樓樓梯口，就見一人急匆匆的衝了過來。

  他一看，正是自己的六妹賀小蓮。

  “你這丫頭，風風火火的，幹啥呢？我這不是已經下來了嗎？作業做完啦？”

  “四哥，你提這事幹嘛？”

  “行了，到底啥事？我還不了解你這丫頭，故意把我吵醒，不會真讓我下來看雪吧？你五姐呢？”

  “五姐去同學家了，四哥！我想買個錄音機！用來學英語！”賀小蓮並未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就對賀雲說道。

  “學英語？行！明年我回省城的時候給你買一個寄給你！”賀雲倒是沒有拒絕。

  這年頭，學英語是大熱門，尤其是那些準備出國留學的大學生，最為熱衷。

  “我要三洋的！”

  “行！三洋的就三洋的！”賀雲一聽賀小蓮要三洋品牌的，也是一愣，畢竟這是進口貨，倭國的，市麵上的價格是比較貴的，不過他還是點頭答應了。

  “真的！四哥你對我太好了！耶！耶！”

  見賀雲隻是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了下來，此時的賀小蓮高興的跳了起來。

  “別蹦了！別摔著！買了錄音機，就好好學英語！別聽那些靡靡之音！”

  “四哥，什麽靡靡之音呀！這都什麽年代了，還靡靡之音！那是流行歌曲，我最喜歡的鄧麗君啦......”

  “知道！知道！哥也不是沒有聽過！不過，丫頭，你少聽的那些歌曲，多把心思放到學習上，將來要是想出國留學，四哥全力支持你！你看你五姐，上了大學也這麽努力，”

  “四哥！四哥！我的好四哥，你就別說教了，我知道了！知道了！就知道五姐五姐的......今後我不少聽就是啦！”

  賀小蓮顯然也有些不耐煩了，她很快就掉頭跑開了。

  看著她跑開的背影，賀雲不由得微微搖了搖頭。

  “算了！丫頭也大了，我這做哥的還是別管的太寬了，隨她吧！”

  小聲嘀咕了一句後，賀雲便再次搖了搖頭，轉身回了樓上。

  ........

  第二天，賀雲開著那輛拉達車來到了鎮上。

  自從鎮上與縣裏的班車線路通了之後，這鎮上就熱鬧了許多。

  這人來人往的，做小買賣的人多了不少，不少人還把家裏吃不完的蔬菜拿到了鎮上出售，至於買年貨的人那更是多不勝數。

  賀雲開車買了些年貨，回到家時，他發現高雲燕已經從銀城過來了。

  “雲燕，你這放假怎麽也不事先發一封電報通知我一聲，我好開車去銀城接你呀？”賀雲把買來的年貨拿到堂屋內後，連忙迎了過來。

  “沒事！我坐班車回來也挺好的，你開車多費油錢呀？”高雲燕一把接過了賀雲手中買來的年貨，隨之放到了一旁，連忙說道。

  “雲燕說的對！老四，你看看你媳婦，多勤儉持家，你再看看你，一點都不知道節約。是！你是大作家，現在不缺那點錢，可........”

  “咳咳....孩子他媽，這都快過年了，說啥了，老四這不是痛媳婦嗎？”

  “再說，這車放著也是放著，都放了大半年了，都快生鏽了！偶爾開一次可以讓車.......”

  “行了！說不過你們爺倆！我去做飯了。”母親龔玥笑了笑，轉身回廚房去了。

  .........

  1990年這個年算是家裏麵過得最全的一個。

  就連大哥、二哥、三哥他們都來了，一家人坐在堂屋內，人人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過年酒，這年便算是過去了。

  因為今年是賀雲與高雲燕結婚之後在家裏過得第一個新年，所以二人都決定在家裏待到過完元宵節再回去。

  這不，除了初四那天，賀雲開車帶著高雲燕去了一趟銀城，給嶽父嶽母拜年之外，整個春節，賀雲與高雲燕都呆在了家中。

  賀雲每天一大早起來都會找找靈感，創作著那個劇本，而到了晚上，就和高雲燕在屋裏“造人”。

  好吧，這也是被逼的沒辦法了，自家老爸與母親龔玥都看著，兩人現在又都分開兩地，這不趁著放假加緊辦事，往後就少有機會了。

  .........

  元宵節一過，賀雲就送高雲燕回了銀城。

  賀雲與自己的嶽父嶽母聊了聊，又轉道去了《學生天地.》雜誌社拜訪了一下李主任。

  最後，他又去了銀城師範，看望了一下原來的幾位領導，尤其是於院長。

  第二天，他就重新回到了省城。

  湘師大。

  賀雲把宿舍收拾了一下，便朝著校長辦公室走去。

  今天是學生報道的日子，可這一切卻跟賀雲沒多大關係。

  他剛來到張校長辦公室，就見馬教授正跟張校長聊著。

  “賀老師來了！快坐，咱們正商量著你的事情了！”張校長一見賀雲來了，即刻招呼賀雲坐了下來。

  關於賀雲調動這事，其實張校長也不想，但是這事怎麽說了，不是一個人就能決定的。

  要知道，自從賀雲留校擔任講師一來，爭議就沒有停止過，雖然賀雲沒有讓人抓到什麽把柄，但是因為他去京都魯迅文學院進修這事，最終還是引得某些領導產生了爭議。

  不少領導覺得，賀雲既然心思不在學校，那就調他離開好了，給有需要有能力的人騰出位置。

  “小賀，我和校長正說你的事情了，明天會上，我和校長都會支持你的，你就放心吧！”馬教授連忙笑著對賀雲說道。

  “謝謝馬教授！謝謝校長！”

  “沒事！待會我就跟其他領導再說道說道，不過賀老師，你也得理解我們的難處，我們希望......進修那樣的事情，往後不要再發生了！”

  “馬教授，校長，這事吧..我也不好說什麽，畢竟我是一位作家，這事.......

  “理解！理解！我們都理解，不過進修三個月確實太久了，這對於學生們來說....我這麽說你應該明白吧！”

  “校長，馬教授，不如這樣吧，我保證，往後都不會出現這種事情了，不過請教三五天，我就不能保證了。”

  “三五天當然沒問題，不過時間長了可不行。”

  “行了！就這樣吧！”

  “嗯....那馬教授，校長，我就先回去了。”

  賀雲說了一句，心中不由得暗暗歎了口氣。

  他離開校長辦公室後，便回宿舍去了。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馬教授通知賀雲，可以繼續教研究生了。

  不過因為某些緣故，他被調去教當代文學了。

  當代文學就當代文學吧！

  賀雲的水平是有的，隻是以前沒有教過這門課而已。

  盡管調到了新的“崗位”，但賀雲並未有怨言，拿著課本就去上課了。

  .........

  幾天後，他收到了一份信，是黃易寄來的，他在信中說稿件他已經看過了，版稅，他已經給賀雲提前寄來了，前期一共三萬港元。

  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後期如果書賣得好，那自然會寄來更多的錢。

  對此，賀雲倒也沒在意，反正他已經有近二十萬的積蓄了。

  這可是二十萬呀！

  放在當下這個年代，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

  何況，他還在京都有一套四合院，還有一家動畫設計公司的三成股份。

  此時可已經是1991年了，再過兩年，這春天可就要來了，到時候，是走是留，全憑賀雲一念之間。

  自己如今也算是作家圈子當中的一位著名作家了，不僅有拿得出手的文學作品，獲得獎項也不少，甚至還去魯迅文學院進修過，而且昨天，他還收到了一封從國家作協寄來的信。

  那是一封邀請信，邀請他加入國家作協的。

  說實話，這的確是一個意外之喜，這次可不是假的，而是真的！

  國家作協呀！

  沒想到自己還未獲得像矛盾文學獎這樣的大獎就加入了。

  算下來，自己從開始搞文學創作，到如今也才不到六年而已。

  六年時間，就從一名普通的新人作家成為一名加入了國家作協的著名作家，不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也算是極少見了。

  …………

  日子一天天過去，而就在賀雲盤算著接下來該創作點什麽時，他再次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從京都寄來的，寄信的正是第三屆茅盾文學獎評獎委員會。

  說真的，拿到這封信時，賀雲說不激動那是假的。

  因為此時此刻，他似乎已經意料到這信中寫了些什麽了。

  果然，當他打開信的那一刻，他笑了。

  “人民大會堂嗎？沒想到我賀雲有朝一日竟還有進到那裏頭的一天！”

  人民大會堂那是什麽地方？

  即使是後世，賀雲也隻看過照片，連門口都沒到過，更不用進到裏邊去了。

  但這次，第三屆茅盾文學獎頒獎地點就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