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七月在野(五)
作者:知更鳥沒有糖      更新:2020-11-10 10:20      字數:2271
  距離那晚,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了,炎火火再也沒見過阮尋疾,生活一如既往的運行著,炎火火在宿舍和醫院之間,每天兩點一線的徘徊著。

  有時候她也會去什刹海那裏逛逛,聽聽古老的巷子殘存的呢喃,靜靜的坐在梧桐樹下,看著幾個年邁的大爺圍城一團,下著象棋。

  她可以在那裏坐一整天,什麽也不想,就這樣靜靜的坐著。

  隻是偶爾會翻開手機看看,敲上幾行字,但很快又放下,無人回應。

  好在,她早已經習慣了。

  隻是偶爾還抱有希望。

  午間陽光灑落,忙碌褪去,炎火火靠在沙發上,手裏翻閱著那本早已脫了線的《安娜·卡列尼娜》。

  蘇淺一戴著她那一克拉的鑽戒推開了休息室的門,將手裏的咖啡遞給炎火火。

  炎火火將手裏的書本合上,放在茶幾上,接過咖啡,餘光灑在那枚鑽戒上,“從那群小護士的魔爪逃出來了?”

  蘇淺一這些日子倒是過的很洋灑,林清也跟她求婚了,她一下子成了整個中都醫院眾多女醫護羨慕的對象,每天都有很多年輕的小護士追著問她林清也是怎麽求婚的。

  蘇淺一倒也是坦然,每天都給護士們分享經驗,護士們閑來無事就圍著蘇淺一轉,一下子就成了醫院話題中心。

  “什麽叫逃啊!這叫幸福的炫耀!”蘇淺一細細地撫摸著那顆鑽戒。

  “恭喜啊!馬上就要步入人生的下一階段了。”炎火火發自內心的笑了笑,蘇淺一和林清也能走過這十年也真真是不容易。

  在這十年裏,彼此不離不棄,縱使有冷淡期,爭吵期,他們誰也沒有放棄過。

  每一次都是:“我們再堅持堅持,把這段時間挺過去就好了。”

  就這樣,他們走過了十年。

  蘇淺一也成為了炎火火最羨慕的那個人。

  “炎醫生多準備點份子錢就好了。”蘇淺一把頭靠在炎火火的肩膀上,歎了口氣,道:“火火,我其實有些惶恐的……”

  “怎麽了?”炎火火斜著頭看著蘇淺一。

  “我就是擔心林清也太忙了……就算結婚了,也跟現在的狀態差不多。”蘇淺一鼓著嘴,臉上寫滿了不安。

  炎火火笑了一下,說:“我的蘇醫生啊,您家林清也沒覺得您工作忙就不錯了!”

  在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麽幾種職業是特殊的,醫生,軍人,運動員,科研人員……

  是何其幸運,蘇淺一是一名社會心理學醫生,而林清也是注定要將畢生的心血都奉獻給科學的人。

  他們在享受著這份職業所帶來的殊榮時,也要忍受著尋常人所體會不到的痛苦。

  “這個世界上誰都會離你而去,除了林清也。”炎火火說。

  蘇淺一微怔了一下,抬起頭來看著炎火火,她的臉上寫滿了認真。

  “我知道。”蘇淺一說。

  在那個十六七歲的年紀裏,蘇淺一就已經認定了林清也是她所要追求的一生,所以她才會格外的努力,跟上林清也前進的步伐,最後成為少數中努力同回報成正比的那一類人。

  能攜手走過這十個年頭,最後步入婚姻的殿堂,是他們兩個人共同努力的結果。

  炎火火是羨慕的。

  羨慕蘇淺一和林清也的不離不棄,盡管有時天各一方,卻還是能心係彼此。

  想到這裏炎火火的心裏黯然了幾分,她不經想起他。

  你在遠方流浪的時候,是否也會想起我?

  “炎醫生,何院長找您。”護士楊芸的話讓炎火火收回思緒。

  “我馬上去。”炎火火說。

  楊芸點了點頭,離開了休息室。

  “好了,我不打擾你了,你去找院長吧,我呢……努力工作,調整好心態,做好我的準新娘。”蘇淺一起身看著炎火火說道。

  炎火火點點頭,站了起來,兩人陸續離開了休息室,炎火火走進電梯,按了十八樓。

  “咚咚——”

  “院長,您找我?”炎火火走進院長辦公室。

  何院長正坐在沙發上,炎火火掃了一眼,她的導師陸鳴也在,還有院裏幾位權威的神經科專家也坐在沙發上。

  而在他們眼前的茶幾上,放著一份病例和幾份檢查報告。

  “炎醫生,坐吧。”何院長說。

  炎火火坐在陸鳴的旁邊,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桌上的檢查報告,是g的影像,炎火火大致看了一眼,心裏頓時有了些判斷。

  “炎醫生也幫忙一同看看吧。”何院長說。

  炎火火有些驚訝,論資曆她遠比不上在座的每一位,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副主任醫生,何院長竟喊她一同參與會診,看樣子還真是有些束手無策,死馬當活馬醫了。

  她拿起報告細細研究了一番,血常規和腦脊液檢查倒還正常,隻是右腿處肌肉逐漸萎縮,周圍神經元活動性弱……

  炎火火往下翻閱著,眉頭也不自覺地緊鎖了起來,機器是不會騙人的,檢查的數據準確清晰的將答案告訴了炎火火。

  隻是有那麽一瞬間,炎火火希望自己的知識儲備是錯的。

  何院長見炎火火一直不說話,長歎了一氣,說:“看樣子你也知道了。”

  炎火火放下報告,點頭,“嗯,基本可以明確,是肌萎縮側索硬化。”

  也就是漸凍症。

  無法根治,預後不良。

  這是教科書上最精簡的答案,有些殘忍,卻是事實。

  “造化弄人呐!”何院長搖了搖頭,感歎著。

  陸鳴扶了下眼睛,對炎火火說:“這是阮先生的病例。”

  炎火火罕見的愣住了一會,半晌,她才緩緩開口。

  “那他知道麽?”

  陸鳴點點頭,“一周前,國外的斯密斯醫生親自給阮先生做的檢查,斯密斯醫生已經將所有的可能會發生的後果都告訴阮先生了。”

  一周前……是那天晚上。

  怪不得,她在阮尋疾身上聞到一股絕望的味道。

  也對啊,崢嶸的年紀,卻被告知換上不治之症,往後餘生要在輪椅上度過,漸漸的成為一個“麻木”的“小人”。

  這種痛苦,換作是誰都承受不了。

  在醫學上恐怖的從來不是死神清楚的告訴你,你該走了。而是他清楚的站在你麵前,告訴你,我不要你。

  然後苟延殘喘,在這個世界尋找著自己存在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