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咖館要開業了。越來越忙，歐陽文正反倒不來了。

  “二少爺這幾天忙著呢！大家辛苦一下，把準備工作做好，忙完這幾天，我們就可以休息一下啦！”彭小米把抹布拉在胸前，翹著小拇指說。

  “二少爺忙什麽呢？”蔡美娥從櫃台裏伸出腦袋來問。

  李大軍從後廚聽到音，踱著步子走出來，“能忙什麽，未婚妻來了，每天兩個人在屋裏，關著個門，裏麵的留聲機還一直放著西洋樂，快活得很。”

  他難得冒個泡，說的還是八卦。

  “你們在說什麽呢？”

  大家抬起頭，歐陽文正滿麵春風，正跨進茶咖館。

  “沒說什麽，說你的美嬌妻！”彭小米低下頭，難掩臉上壞笑著的神色，小聲嘀咕。

  聽罷，歐陽文正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三姑娘。

  最後一排的桌椅前，三姑娘一直沒有說話，蹲下身子低著頭死勁擦著桌子。

  “明天就開業了，這段時間大家辛苦了，今晚我做東，會賓樓聚餐！”歐陽文正熱情邀請大家，眼角餘光一直盯著角落裏的三姑娘。

  “去、去，去，大家都去，怎麽也得把上次虧的吃回來！”彭小米伸出雙手，做出趕鴨子的姿勢。

  歐陽文正聽了，眯著眼彎著嘴傻傻笑。

  第二次來會賓樓，歐陽文正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節約地隻叫了家常菜，但是破天荒地叫了酒。

  隻要有酒，三個男生倒是吃得開心得很，喝了不少。

  蔡美娥和三姑娘隻一旁自顧自吃著菜，聽著的都是三個大男孩沒有根據的各種牛皮，頗感無趣。

  三個男生兩斤酒下肚，看似有些醉了，但歐陽貌似意識清醒、思路清晰。

  他先給李大力和彭小米分別叫了人力車。

  然後又帶兩個女生上了早就租好的一輛小汽車，還規劃好了送的路線，那就是先繞到遠處送蔡美娥。

  等送完了蔡美娥。又莫名地嘟囔著租車費太貴，中途付了費，和三姑娘在路邊下了車。

  知道歐陽有未婚妻，甚至可能已經……三姑娘已決心就此死心。

  站在馬路邊的路燈下，三姑娘無奈極了，準備自己解決回家的問題。

  歐陽文正站在三姑娘麵前，兩人之間隻有一拳的距離。

  歐陽突然雙手扶著三姑娘的胳膊，“我們去那裏吧！”歐陽眼睛看著馬路一邊的房子。

  三姑娘順著歐陽文正眼睛的方向看去，竟是一家旅館。

  “開房間麽？”三姑娘心想，“這太嚇人了，也太突然了。我們都沒談過戀愛，都沒約過會，就要這樣麽？”

  三姑娘覺得這不是想要的，她希望的、向往的是戀愛的過程，可歐陽為什麽不給，就要到這一步。

  “而且歐陽不是都和未婚妻那樣了麽，幹嘛還來招惹我？

  是喝醉了酒，控製不了自己麽？

  是酒後吐真言，是愛自己麽？”

  一分鍾，就一分鍾，三姑娘腦子裏閃過這許多話。

  “我娘不讓我在外麵過夜，再晚也要回家。”三姑娘說的是這句。這是實話，不是托詞。

  但歐陽文正顯然不這樣認為。

  “那我今天喝多了，不好回家，我去茶咖館睡，但我忘帶鑰匙了，你有鑰匙，你陪我去。”歐陽文正不依不饒。

  三姑娘覺得這理由實在太牽強了，“我找鑰匙給你。”說完，三姑娘就把包擱在歐陽的手上，讓他托著，自己去翻包裏的鑰匙。

  正翻著，歐陽文正突然鬆開包，然後雙手捧起三姑娘的臉就吻了上去……

  歐陽文正太突然了，完全出乎三姑娘的意料，三姑娘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垂著雙臂，然後隻感覺到嘴裏濃濃的辣味。

  “酒為什麽這麽辣？我不喜歡酒味。”三姑娘腦子裏暫時就隻這樣想。

  數分鍾過去了，歐陽文正終於放開了三姑娘，“對不起，我就是口渴了……”

  ……半響，歐陽文正又加了一句：“我就要結婚了！”

  三姑娘終於反應過來，就是該立即逃走，立刻，馬上。

  三姑娘急急跑到街對麵叫人力車，歐陽跟在後麵，追上了她，兩人逆風疾行。

  三姑娘想離歐陽文正遠點，隻覺得他非常惡心，於是加快步伐。

  歐陽文正竟也繼續加快了腳步跟著三姑娘。

  三姑娘不想聽到歐陽文正聲音，但歐陽文正的聲音還是不斷地逆著風傳來：“她爸爸說，我和她結婚後，就找關係讓我們開幾家茶鋪，郊區的茶葉加工廠也打通了關係，婚後就可以開工了……”

  三姑娘覺得，歐陽這不是在解釋他結婚的理由，這隻是在拿刀捅自己的心，捅完了還要再轉動一下，生怕對方死不了……

  三姑娘終於趕到一輛人力車旁，跨上了車。

  “師傅，往前走。”三姑娘說。

  車子迎著風跑起來，與歐陽文正迎麵而過，冷風刺骨。

  三姑娘拿披風的帽子裹住自己的臉龐，淚水在眼睛框裏轉，三姑娘使勁把眼睛睜得大大的，不讓眼淚留下來。

  她覺得是羞辱，是恥辱……就是沒有痛苦，本就沒想過和他在一起，何又遭此！

  歐陽文正這是在羞辱自己的出身，但三姑娘並沒有恨自己出身在一個普通家庭。

  沒有人能選擇自己的家庭，可我們都能選擇自己的信仰，自己的未來……

  三姑娘隻覺得天越來越冷，其實，其實，一次沒有結果的戀愛就足夠，一個溫柔的眼神也可以，在不在一起又何妨？

  三姑娘心裏默念：“你為什麽、憑什麽傷害我，為什麽要炫耀你自己的出身？

  我們為什麽不能隻是自己？

  為什麽要貼上誰誰的兒子，誰誰的女兒的標簽？

  父母的家財和我們有什麽關係？

  我們為什麽不能僅靠自己的雙手而活？

  而我們活在這世上的目的又是什麽？”

  三姑娘還感覺到舌頭很疼很疼，剛才的感覺明明還在。

  可，可，還沒開始，這就要結束了？

  “你為什麽又要吻我？”三姑娘眼淚噴湧而出……

  寒夜的街道，三姑娘遠離了，隻剩歐陽文正一人還杵立在那裏。

  眼睛裏晃晃閃閃，一滴淚似乎要掉下來，卻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