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穿過熱鬧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流，終於停在了紫琅繡坊門前，林教習下車站在台階上招呼著：“各位繡娘，下車了，在門前先點個名。”

  就在繡娘們或局促，或興奮地紛紛下車之際，從繡坊內走出兩人，男子長身玉立，神采俊朗，手拿一把折扇，女子端莊秀麗，一望便知是大家閨秀。

  這兩人站在林教習身旁，靜靜看眾位繡娘下車，女子的目光大略掃過，便不再細看，而男子的目光卻依次在每位繡娘身上停留，似乎在細細分辨。

  終於，當他看到藍月時，原本清冷的眸色忽地一亮，將手中折扇一合，雙目微垂，若有所思。

  “林小月！”林教習點到了藍月，聽到這個名字，男子嘴角微微一勾。

  被點到名的繡娘們逐一應答，人頭清點完畢，都已平安到達，接人的林教習也鬆了口氣，對男子稟報，“姚大人，林家莊的繡娘都已接來。”

  姚琅點點頭，隨後看向李瑩，“今日讓她們先休息，明日再熟悉繡坊和分工，我先走了。”

  李瑩恭敬地答了聲：“是！”

  階下站立的繡娘們一個個偷眼向上看，這位英俊瀟灑的姚大人早不知被她們在心中讚歎過多少遍了。

  藍月長在燕雲皇宮，自小見過的美男子也不在少數，不過……麵前這位……還是讓她的心多跳了一拍。

  姚琅下了台階，沿著繡娘的隊列緩緩走過，不知是不是藍月的錯覺，當他經過自己的時候，腳步好似遲滯了一下。

  畢竟是官辦的繡坊，四人一間的住所，春蘭翻看著被褥，再看看屋內的家具，依然很興奮，看藍月有些呆呆的，春蘭悄悄問她，“小月姐，你想什麽呢？”

  藍月回回神，笑了笑，“沒什麽，我在想婆婆一個人會不會夜裏很寂寞！”

  聽到這話，春蘭高昂的興致也忽然低了，獨自在外的夜晚是最容易想家的時候，藍月已經習慣了，春蘭卻是第一次離開家門。

  第二日，辰時剛過，教習便來叫起，昨日車馬勞頓一天，或是亢奮，或是想家，或是擇席，昨夜很晚才入睡的繡娘們掙紮著爬起床，開始了在紫琅繡坊的生活。

  “聽說今日會根據繡娘的水平分工，技藝好的人可以直接上手貴重繡品！”

  “這裏的繡品本來就是要送去燕雲皇宮的，貴重繡品說不定可以讓皇後、公主用呢！”

  “我們這裏就數嬌杏的手藝最好了！”玉芬驕傲地道。

  一位繡娘眼中放光，“對了，姚大人會不會來啊，要是每日都能看到他，不要工錢也值！”

  眾人笑了起來，“沒出息的樣子，看看管什麽用，姚大人還能娶你？”

  藍月聽著這些人的議論，抬手摸摸鼻子，拉著春蘭走了。

  她們是最早一批到達的繡娘，嬌杏不出意料被分去繡貴重物品，玉芬和春蘭被分去繡普通物品，終於輪到了藍月。

  林教習要來一幅她的大作看看，問了幾個問題，最後拉起她的手，看看布滿針眼的手指，歎口氣搖搖頭，既然是姚大人指名要選，還嚴令不得外傳，也隻好勉為其難將藍月列為學徒。

  不知道她是否明白成為學徒將麵對什麽，在春蘭揪心的表情裏，在嬌杏和玉芬的幸災樂禍中，在其他繡娘同情的注視下，藍月好似一點也不擔心……

  藍月進入繡坊翌日，姚琅便帶著工部官員離開都城巡視秋汛事宜，直到三日後的深夜才返回王府，處理公務又忙至後半夜。

  如果不上朝，姚琅一般最晚辰時起身，練過兩趟劍，更衣洗漱，用過早膳，便到工部商討事務，或在王府書房處理文書。

  青霜見他昨夜過了醜時方才歇下，今日也沒有重要的事，應該會起得比較晚，誰成想剛過辰時，姚琅已經在叫人了。

  姚琅簡單用過早膳便叫備車出門，青霜正在納悶要去哪裏，他又補上一句：“要那輛素色馬車！”

  馬車一路平穩向前，姚琅靠在車廂壁上閉目養神，雖然這幾日奔波勞累，昨夜又睡得很晚，但他卻幾乎沒有睡沉。

  繡坊門前灑掃一淨，繡娘們陸續入住，明顯感覺有了生機，姚琅帶著青霜步入院中，看看各屋中繡娘們埋頭忙碌的身影，他徑直穿過中庭往正堂而去。

  李瑩正埋頭看冊簿，忽聽其他人恭敬地喚：“姚大人，”抬頭看到是姚琅，不由莞爾一笑，礙於正堂還有旁人，她起身問候道：“姚大人，這麽早！”邊說邊將姚琅往上座讓，轉頭向外叫道：“小月，上茶！”

  姚琅身形一頓，看了李瑩一眼，一掀衣擺轉身入座。

  藍月急匆匆答應著從外麵進來，她沒有穿繡娘統一的裝束，而是身著一套婢女衣裳，淨過手便去拿茶具，手法頗為嫻熟。

  終於，茶煎好了，藍月恭恭敬敬向上座二位奉茶，禮數倒是很周全，姚琅接過茶盞，向她微微頷首示意。

  不知為何，這位姚大人的目光讓藍月心頭一顫，奉過茶後，她趕緊回茶案前埋頭去忙了。

  姚琅看向李瑩，有些詫異，“我記得她也是從林家莊來的，怎麽在做這些事？”

  李瑩笑道：“按理說我們這次都要技藝精湛的繡娘，林教習說姚大人吩咐，還要選一些機靈聰明的慢慢教，將來有人退出了也好補上，這姑娘很聰明，可她完全不會女紅，隻能先當學徒從這些雜事做起。”

  李瑩嚐了一口茶，不覺笑了，“我隻教了她一遍，就已經能將茶煎到這樣了，據說她婆婆還是林家莊的刺繡高手，外孫女居然一點不會女紅！”

  姚琅手捏茶盞低頭不語，李瑩有些奇怪地喚他，“姚大人……您在想什麽？”

  姚琅方才回神，“原來如此！不知繡坊總共有幾位這樣的學徒？”

  李瑩略微思索一下，“加上還沒來的，學徒應該有五人。”

  姚琅點點頭，沒有再說話，隻是拿起茶盞啜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