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想成為矚目的焦點。

  對於巫家人來說，儺舞中的主跳，無疑就是焦點。那種溝天通地的神力，那種腰肢搖擺的魅力，被人的目光追逐、凝視。

  可若是要以自己的命來換這矚目的榮光......。

  鹿鳴的話，巫家人聽到了，韓大人聽到了，近些的兵丁百姓也聽到了，大家都心頭惶惶又驚驚。不少百姓已然跪拜，口口喊著大巫救命。韓大人就在這個時候走近前來，哆哆嗦嗦、恭恭敬敬的抱拳問羅韻，“大巫，她說的話，可是真的？”

  羅韻被人攙扶著，臉上淒白，她的視線並不曾落在韓大人身上，隻看著鹿鳴，然後慢慢的點點頭。

  隨著羅韻的點頭，四下的人心底猶如轟的起了一聲炸雷，想活命的紛紛賣力磕頭，隻望能得到這些巫家神仙的憐惜，救他們一救。不想死的巫家人則紛紛退後幾步，唯恐被人點上，要站到那巫祭台前去以命換命！

  羅韻的視線從鹿鳴身上移開去，她先看向羅家人，打起身體氣力，道，“為巫者，不就是驅病除疫，保世人安麽？如今這情形，已不可能再等了，等一日，便死更多人，感染更多人。青薇......。”羅韻看向羅青薇，那是羅家嫡係，能力不差，若要說氣運，羅韻想除自己外，這個被羅家家族看好的青薇，當是最好人選。

  羅青薇唇微張，人卻微微後退，憑什麽點她啊！這涼州城的人哪怕都死絕了，她羅青薇也能自保全身而退的。

  “是否可以這樣！”羅清冊神色惶恐的站出來，擋在羅青薇麵前，看向羅韻，“既然氣運夠，隻折損陽壽，那是否可以大家輪著上巫祭台，便是......。”

  “不可以！”鹿鳴斬釘截鐵的語氣打斷羅清冊的話語，也絕了所有人的念想，“舞儺一經開始，除非似韻小姐一般不被巫神接受、中途傷退，不然......要麽成，要麽陽壽盡，至死，方休。”最後的幾個字，鹿鳴說的無比沉重。

  “大巫，我全城百姓萬把人，求你們，救救他們！”韓大人跪了下來。

  磕頭求生的百姓將頭磕的越發賣力。

  羅韻則是將請求都放在眼神裏，一一的看過羅家人，可是她看誰，誰就低下頭。誰死都不能死他們！他們都還是美好年歲，誰願就死！？

  “哈哈哈哈哈哈------！”響亮且肆意的笑聲從鹿鳴的喉嚨裏發出。

  柳晴拉了鹿鳴一下，提醒她莫要太紮眼惹事了。卻不料鹿鳴笑出聲的同時，一手推開柳晴，然後轉身走向巫祭台，口裏好不傲然，“都怕死麽？我梅山鹿鳴不怕！這命祭......。”

  柳晴複又拉住鹿鳴，對她搖頭，這不是逞強的時候，命祭啊，羅家韻小姐都不能，鹿鳴怎麽能夠？

  不能夠，就是死！

  能夠，也不是好事！

  鹿鳴拍了下柳晴的手背，然後掰開她的手，“我來！”

  “你憑什麽？難道不知道會要命的麽？”質問的是男子的聲音。

  鹿鳴轉身瞧去，是胡阿四！

  這時候，胡阿四的身份不該說話的。這質問聲是他擔心鹿鳴，以此為勸！

  鹿鳴對著胡阿四輕笑，轉過身，繼續一步一步的走向巫祭台。

  片刻的寂靜後。

  韓大人轉了身，朝鹿鳴拜，口稱“大巫！”。

  兵丁收了長槍，跪地朝鹿鳴拜，稱大巫。

  求生磕頭的百姓也換轉了方向，朝鹿鳴磕頭跪拜，跟著喊大巫。

  有羅家人小聲譏諷，“她算個什麽東西？難道氣運能高了韻小姐！”

  “住口吧，她願意受死，難不成你願意！”

  “成不成不論，這梅山鹿鳴，就憑她不怕死這一點，就比我厲害！”

  “你們跟我去擊鼓！”羅韻對羅家的人道。命祭要配鼓韻，擊鼓，不至於隕命的。

  如何擊鼓，羅韻自會教。

  這邊鹿鳴一步一步，昂首闊步的走上巫祭台。

  她的手不是交握在前，她沒有遲疑躊躇，沒有惶惶惴惴。

  相反，她的手反在身後，步伐穩穩。她的神色沒有惶恐，反而嘴角掛這微笑。

  這巫祭台，不是催命處，而是她要攀登的登榮耀地。

  台下，是口口頌鹿鳴“大巫”的官員和百姓，是焦急又莫奈何的梅山師兄妹，是羅家、葉家等家族帶著不同念頭的複雜目光，這目光有敬佩，有嘲諷，有不屑，有期待，有害怕和擔憂......

  鹿鳴站上巫祭台，她穿的衣衫並非闊袖，卻在麵向眾人時，還是作出一個轉袖的動作。

  也就在她轉身時，風，忽起，吹滅了台四周亮起的燈盞。

  隻能借火把的光亮看去，隻是和之前一樣，仿佛那裏有一屏障，阻擋了光亮的涉足。隻看到台上昏昏虛虛的身影，似真，非真。

  “是鹿鳴嗎？”柳晴喃喃了一句。

  咚-----鼓聲起。

  台上人，抬手。那上抬手的姿勢，和羅韻之前的相似，但前者柔軟，後者剛硬充滿了力量感。

  漸漸的，巫祭台上似分出無數人來，那一道一道的人影都在舞動旋轉。

  官兵百姓虔誠乞求，無人敢抬頭。

  巫家眾人到是一眼不眨的盯看，可便是因為看的認真，才越發心驚。

  韻小姐的舞儺，梅山的人竟也能做到。甚至......

  一聲驚雷！眾人的心肝都跟著顫，又是驚雷！

  但巫祭台四周的燈盞未亮，台上梅山鹿鳴也未見噴血栽倒......

  竟然......

  “難不成，梅山這個小丫頭的氣運，竟是能高過阿韻！”羅青薇麵帶訝色和敵意，目光忌憚的看著巫祭台！

  羅清冊神色複雜，也看著祭台，沒有說話。

  胡阿四則不時看祭台，又不時的看羅韻。鹿鳴和羅韻，他都擔心的很。可這個時候，他偏偏是誰都護不了！他身染瘡疫，甚至都不無法靠近過去。

  驚雷時候，羅韻已無法繼續擊鼓，羅清冊接上，看羅韻的手勢敲落鼓點。

  已經沒什麽人注意鼓韻了，因為巫祭台上空，驚雷之後開始有閃電在雲層裏隱隱約約。悶雷聲也繼續滾著，似有萬千駿馬從天空奔騰接近。

  閃電在雲層裏越凝越厚，終是有那麽一道光亮劈開天地黑幕，伴隨著一聲巨響，落在巫祭台旁邊。

  那道閃電落下時帶出的青芒刺破所有屏障，讓全部凝看巫台的人都看到，那個梅山鹿鳴在台上，二腳開與肩齊，二手舉高，手掌托天，肩腰扭擺，無畏無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