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怎麽想都很蹊蹺！不是麽？”羅韻坐著，手撫垂在自己右肩的麻花辮，皺著眉頭，看著真對著銅鏡扭擺腰肢的羅靈，緩緩道。

  七婆和鹿鳴住的房間被騰了出來，作為羅家倆嫡女歇息更衣的地方。

  鼎山發生的天花，已確定要以羅家二嫡女的儺舞驅之。

  “你是說天花這事？是蹊蹺，好端端的，怎麽一個閉塞的山野小鎮就都染了天花了。”羅靈停下舞蹈，點頭走到羅韻身邊，親昵的抱了羅韻的胳膊挨近她坐下，“不過，這份心有成合去操，對於我們來說，就是一場儺舞而已。”

  “母親可並沒有教過我們正式的儺舞，更不曾教我們如何除治天花啊！”羅韻捏住羅靈的手，一臉的愁容。

  “好姐姐，你愁什麽啊！”羅靈手打在羅韻的肩膀上，搖了下她，很是淡然鎮定的道，“成合我們能驅了疫鬼治好天花，那就說明這事情就是妥妥穩穩的。我們做好我們的，成合自然會安排好他的。他是咱們母親的心腹臂膀人物，你還要愁這愁那的。”說到這裏，羅靈輕輕站了起來，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嘴角的笑加深幾分，聲音則輕了些，“姐姐，說真的這是好事，你我的大好事呢！”

  羅靈的話音剛落，門就被敲響了。羅靈輕盈的過去開了門，發現門口站著的是鹿鳴。

  “梅家的！”羅靈並不知道鹿鳴的名字，隻知道她是跟在梅家領隊身後的梅山學生。

  成合隻帶了羅家二嫡女出來，如今二嫡女要舞儺驅疫，自是要好生打扮一番，鹿鳴此來，是被成合點了，伺候羅家二嫡女的。

  “是，我叫鹿鳴！”鹿鳴大大方方的抬頭看著羅靈，自報了名諱，並將手裏端著的麵盆略抬了抬，“來看看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進來吧！”羅靈笑嘻嘻的，很是親和的樣子。隻是鹿鳴能看出來，她的視線從來不正式的落過來，而是帶著輕慢的飄忽。

  鹿鳴進屋，也就看到了胡阿四的心上人，羅家正式的嫡長女羅韻。眉似遠山，目如秋水，盈盈瀲灩之間，藏了清清冷冷，鹿鳴心裏讚一句：阿四哥的眼光和福氣，是真好。

  羅韻看了鹿鳴一眼，略點頭，她的視線清冷坦蕩，雖沒有笑意，卻真切。

  在鹿鳴的幫忙下，二名羅家嫡女換了闊袖大擺彩衣，麵飾以油粉。

  裝扮畢，天色也適昏昏，成合到了門外，隔著門在外訴求，說是儺儀已經準備完畢，請二位小姐出門驅疫。

  “請羅家小姐出門驅疫！”成合的聲音畢，緊接著的是百數人齊口的一聲號請。那聲音之高、之懇切，令的屋裏三人都瞬間怔愣住了。然後羅靈眉眼笑眯了起來，快速的要出門去，隻走到門前，又轉身抬手招呼羅韻，“姐姐，快些呢！”

  羅韻對給她整頭發的鹿鳴說了聲謝，然後快速的走向門邊。

  “那個鹿鳴，你來開門！”羅靈手到扶到了門上，卻忽然轉身笑眯眯的招呼鹿鳴，並親和的提醒她，“門開了你記得錯後一些。”

  “好！”鹿鳴走過去，笑著很自然的應下，然後開了門。

  門開，鹿鳴錯身隱到邊上，將打扮妥當的羅家嫡女展現在門中間。門外，由成合在前，七婆略後，他們身後的空地位置，則整整齊齊的跪拜了村民們.......

  門開的瞬間，成合高呼一聲“大巫！”，並抬手，屈身，下拜。七婆相跟，村民們自然也相隨吆喝相拜。

  羅靈斜眼小，看看羅韻，下巴略略抬高。羅韻麵無表情，略垂眼眸。

  避在旁的鹿鳴看看村民，再看看羅家二嫡女，心頭情緒有些複雜，說羨慕，有；說激動，有；說無所謂這些虛頭榮光，也有。

  在村民們的三拜後，羅家倆嫡女開始朝外走，她們的裙擺很大，拖曳到了地上。

  成合就對著鹿鳴一招手，然後指了指嫡女們的裙擺。七婆略不悅，可也不好說什麽，隻攏了手，略皺了眉。

  鹿鳴到是一副坦然的樣子，成合示意了她，她就出來跟在倆嫡女的身後，一手一邊，替她們提起了裙擺。

  村民的夾道跪拜，成合在前引路。嫡女們踏這悠然的步伐，身姿筆挺的走向前。

  到了已經準備好的地方，不相幹的人都被要求退遠，但成合留了鹿鳴在近旁，用來“有眼色”的幫著“伺候”二位嫡女。

  剛開始，是靜坐，等待天暗起來。等天暗下，火把被全部熄滅，隻二嫡女近處的四個方位留點。

  然後，悠遠古老的曲調聲被唱起，舒緩，優美。

  當曲調起的時候，鹿鳴的心仿佛被牽引了一般，這她從來不曾接觸過的旋律，陡然的就出現在她的腦海中，陌生逐漸褪去，熟悉感越發分明。隻是，又略不同。

  是的，不同，羅家二嫡女的曲子太舒緩太優美了，讓人心生悲涼意，可這曲調，需要的不是悲涼，是悲壯！

  然後，有清脆的鈴聲夾帶進曲調裏，隨著那聲“叮-------。”原本火光平平的火把，火焰似澆了熱油，蹭的躥的老高。

  然後中間位置那堆高的柴堆，開始豁的自燃起來，火焰青青。

  “大巫-----！”遠遠圍觀的村民悉數跪拜，口頌大巫。

  鹿鳴卻是雙手抱胸，歎了口氣，她是沒學過，但巫儺，不是這樣的......

  ..................

  儺儀畢，二位羅家嫡女被安排下歇息，官驛的另外一間屋子給了成合。鹿鳴和七婆借住在一鄉保家中。

  倆人梳洗後，七婆自然問起了鹿鳴今日近觀羅家嫡女儺儀的感受。

  “這等榮光，殿下自然會有的，不需急躁！”七婆也安撫鹿鳴道。

  鹿鳴點點頭，表麵自己並不急躁，然後說到儺儀的事情上，“你說的對，我的身體裏麵，有秘密！”鹿鳴斟酌了言辭，知道要說什麽，不說什麽，她的手按放在自己胸口，神色帶了困惑，“當她們起了調子的時候，我腦海裏也有了這調子聲，可這曲子，我分明從來不曾學過！”

  七婆聞言，眼眸裏就有了喜色，“殿下的血脈，又豈是她們能比的。放在當年，她們連給您提鞋都不配！”

  鹿鳴擺擺手，“如今是南武國，巫皇滅國很久了。”然後她話鋒一轉，“隻是，這儺儀，當真治的了天花？而且這天花，來的實在是太蹊蹺了。”

  七婆露出一個笑容，坐近鹿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