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太多不解
晨熹,青光從薄紙糊的窗戶上照過進來,屋子裏,昏昏,寂寂。
鹿鳴就麵對著窗戶而坐,她的身體攏在黑暗裏,麵龐被光照的白皙,她的眼睛好長時間才眨一下,一動,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
海棠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這樣的鹿鳴。海棠的第一個念頭是阿參得手了。但在海棠朝床看一眼,發現床鋪平鋪的幹淨整齊後,她的腿腳軟了一下。
“小......小姐!”海棠聲音結巴,手扶住身旁的牆,她想問阿參呢,可字卡在咽喉裏又不知道怎麽問出口。而鹿鳴此刻側轉都看向了海棠。
鹿鳴就那麽雙手交握坐做,側看海棠,一半的臉攏在昏暗裏,一半的臉被光照的慘白,看著海棠,鹿鳴沒有說一句話,隻是那被光照亮的一麵,能看到有眼淚倏然而下。
“小姐!”海棠這時噗通跪了下來,她膝行向前,近到鹿鳴腿旁,手扶上鹿鳴的膝蓋,嚶嚶哭泣起來。海棠也隻能哭泣,她不知道阿參得沒得手,也不知道阿參人到哪裏去了。海棠心裏是害怕的,但她也仍是在賭,賭萬一成功了呢!她現在除了哭,什麽話也不能說不能問,多說,多錯。
鹿鳴忽的揚起手,一巴掌清脆的打在海棠的臉上。海棠捂著臉,抬頭看鹿鳴。便是到這個時候,海棠仍希望事情是成了,小姐是因為失了清白身所以才在怨,在發泄。
隻是阿參呢?
“我不想見到她!”鹿鳴略略抬起頭,收住眼,長歎一口氣候,緩緩沉沉的道。
不想見到誰?我麽?海棠腦海裏的疑問才起,就感覺眼前一黑,她整個人軟軟的朝鹿鳴倒去,沒了知覺。
下一刻,孟婆提住了海棠的肩膀,讓她遠離的鹿鳴。
“別殺他們!”鹿鳴目光含淚,看著孟婆,聲音是有氣無力的,“隻是別再讓我看到他們,讓他們走,走的遠遠的!遠離赤石,遠離麥州!”
孟婆沒有說話,帶著海棠很快的離開了屋子裏。
鹿鳴則是背靠在椅子背上,和方才一樣,麵窗靜靜而坐,好一會兒,她用雙手掩住臉,彎下腰,嚶嚶的哭泣了起來。
鹿鳴好傷心的。那個男子夜半進她鹿鳴的屋子,是想玷汙了她的清白,若不是早幾天就捏斷了蠶寶找了孟婆來,若不是孟婆在黑夜裏守著。隻怕鹿鳴是躲不了這災難了。而男子交代,這事情並非是他自己的主意,主意是海棠出的。
海棠想主仆共伺一夫!
聽到海棠二字的那瞬間,鹿鳴感覺到心都碎裂了。離開她的人越來越多,大多是死了。海棠,卻是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了去。
同時,鹿鳴的哭泣也是因為她的內心在慌亂,在隔了大半年以後的今天,鹿鳴又一次的看到了影像。
這段影像是在男子撲向鹿鳴的那一刻突然出現的。
這段影像很奇怪,它所展現的似乎不是未來,似乎是過去。
在影像裏,鹿鳴看到了自己,她看到自己披著大紅的嫁衣,蓋著紅蓋頭,被反捆雙手,在和王管家行拜堂禮。
她看到洞房花燭夜,屋舍突然走火,然後她被人用麻袋套住身子綁走了。
她看到她自己被王管家的結發妻徐氏打了數個耳光子,然後她被賣給了人販子。她看到了自己在人販子手裏的掙紮,也看到了自己在人販子手裏被吊打的苦楚。
然後,她看到自己被一年輕男子從人販子手裏買走,那男子將她帶到一位華貴美貌的少女跟前......
“跪下,見過公主殿下!”那男子紮著一頭的小辮子,身體健碩,眼睛大而有神,十分英俊,也之分的有野性。
“文貞哥哥,莫嚇唬她!”華貴美貌的少女勸阻名文貞的男子,然後清冷而疏離的問鹿鳴,“你叫什麽?”
麵窗而坐的鹿鳴哭泣了好半餉後,才深深的吸一口氣,手從臉上移開,她仍舊傷心難過,更多卻是困擾疑惑。
疑惑一,鹿鳴記得啞伯死的那一次自己也有過印象,那時候她看到數年以後的海棠披著大紅嫁衣來跟她跪別,而她鹿鳴背對著海棠,似是在氣惱海棠的樣子。
如果說,如果說,海棠披大紅嫁衣跪別自己是將來的事情,那麽昨晚上海棠謀主,現在海棠被自己趕離,將來隻怕不會再見。所以,如今的這個事情,又算是,什麽?
疑惑二,為什麽她會見到自己不一樣的一段人生?那段人生裏,她被迫和王管事成親,被徐氏發賣,被買到一個華貴少女身邊,那華貴少女還是什麽公主殿下。
如果說,如果說,被成親、被買賣是自己的人生,那自己現在這一段人生,又算是,什麽?
孟婆說她有巫皇血脈,她自己能看到別人和自己的影像,被一些事情一激,自己的身體裏會莫名其妙出現的應該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比如治病救人的本事。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為什麽?是自己真的很特別,還是自己,是精怪?
鹿鳴的心裏有太多太多的不解需要旁人來給予開解了。
“殿下在彷徨!”孟婆的聲音,幽幽傳來。
聞聲,鹿鳴抬起臉,她發現孟婆已經回來了。
鹿鳴沒有詢問海棠被如何處置了,她此刻真的不想提海棠。鹿鳴伸出手去,抓住了孟婆的衣角,緊接著她人站起來,摟住孟婆的脖頸,然後,嗚咽的哭出了聲音來。
她太需要躲進別人的懷抱裏哭一場了,所有的悲傷,所有的困惑害怕,都希望通過一場眼淚來宣泄出來。
孟婆有那麽一瞬間的怔愣,然後手緩緩的開始順著鹿鳴的脊背,就和長輩慈和的關愛自己的晚輩一般。
等哭完,倆人相對坐下,鹿鳴也終是將自己的思慮不解都問了出來。隻是鹿鳴沒有提影像裏的人叫文貞,也沒有說那女子被稱呼為公主殿下。
“殿下的血脈非常的尊貴,這樣的影像出現也是正常的。”孟婆坦然的道,“未來原本有無數可能,是不定數的,海棠就是一個例子,她和殿下的未來關係,改變了。至於殿下您說的您的人生,那也是當初的一種可能。殿下您想一想,若您沒有自救,不就是會嫁給那個管事嗎?”
“可是......。”鹿鳴不是很滿意孟婆的解釋,她仍舊是想不通。
“沒什麽可是的!”孟婆搖頭,“很多東西,也許老奴的解釋也是不對的,殿下想要理清這些那些的因果,便需要好好的努力上進,等您成為大巫,再回看現在的問題,也許就釋然了!”
鹿鳴抿起嘴,不再問了。